18.第18章(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12785 字 6個月前

林知言不喜歡“玩”這個字。

她從不遊戲人間,也絕不允許彆人愚弄她。淩妃常拿她的昵稱打趣,說她的性格也和兔子一樣,看上去綿綿軟軟,但要是逼急了也會咬人。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林知言凝神思索片刻,認真打字,【以前我覺得兩個人交往要看內在、看靈魂的契合度,家世背景都是次要的東西。但今天聽了你的提醒,我也算有了新的認知。我會慎重考量。】

見她沒有撤退的意思,成野渡站直了身子。

“我不是在乾涉你什麼,但是林知言,你們壓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

【你是想說,我的身份配不上他?】

成野渡麵色僵了僵,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林知言倒是噗嗤笑出聲來。

【其實我也這麼覺得。所以一開始,我糾結了很久。】

她莞爾,【但我不認為我在他麵前,就該退避三舍、自慚形穢。天上的明月,曠野的螢蟲,也是雲泥之彆,時間對了就相遇,時間不對就分離,沒什麼大不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再喜歡一個人,一定是因為他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而不是因為他的身份讓我自卑。】

她言辭清醒,自尊得讓人愧怍。

成野渡嘴唇動了動,說:“對不起。”

【你不用道歉啊!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明白你是為我好。】

【所以謝謝你,成野渡。這句話我是真心的。】

林知言眼神始終如一地溫和明澈,不卑不亢。

思忖片刻,她又微笑著補上一句:【還有,希望你以後是真的把我當朋友,而不是懷著虧欠來做這些。小時候的事我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也希望你能朝前走。】

成野渡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字眼,喉結滾動,記憶溯回。

林知言小學二年級時跟著她的姑媽生活過一年,就轉學在成野渡所在的班級。

那時候的她聽力還沒有差到這種地步,也能說話,隻是語調怪異且含糊,聽起來十分難受。

老師為了照顧林知言的聽力,將她單獨放在講台邊的位置。她的課桌上永遠飛滿了粉筆灰,永遠不合群,所以班上很多孩子都以欺負她取樂。

成野渡最開始隻是遠遠地看著,最多跟著哄笑一聲。

然而附和久了,總會被同化。所以那天半晌的混世魔王們聚在一起給她取綽號時,成野渡沒拗得過好友慫恿的目光,大聲說:“她是怪獸,說的獸語,所以我們聽不懂!”

這個綽號出奇地受歡迎,所有人都拍著桌子笑成一團。

成野渡也在笑,可當他瞥見趴在課桌上使勁兒捂住耳朵的林知言時,不知道為什麼,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他試圖製止,然而為時已晚,這個綽號就像病毒一樣在學校裡蔓延開來。

隻要林知言一開口,就立刻有人大喊:“怪獸說話啦,快打倒她!”

小孩子的惡很純粹,畢竟“無知”是這世上最惡毒的武器。

林知言越來越沉默,直到一年後的某天,講台旁的位置突然空了,聽說她跟著奶奶轉學去了另一個城區。

後來成野渡上了高中、大學,當年犯過的錯仍然會想蠍尾的針,時不時朝他良心上紮上一下。他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當年怎麼會做這樣的混賬事,就像著了魔一般。

再次見到林知言,是大二結束那年的暑假。他騎著自行車路過小區坑窪的老路,卻見一身黑裙子、胸口彆著白花的聽障少女站在烈日下,神情淡淡地同她姑母比劃手語。

他狠捏刹車,幾乎一眼就認出了林知言,可對方抬頭看他的眼神,卻和看陌生人無異。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成野渡知道原來林知言也是C大的學生,也打聽到她打算去福利院實習。他鬼使神差地跟著,努力扮演好一個“普通校友”的角色,隻為了撫平心中遲來多年的愧疚……

“林知言!”

成野渡喚住他,求一個積壓在心頭多年未解的答案,“你不討厭我嗎?”

林知言搖搖頭,微微一笑:【有很多人即使懂事後也不願正視曾經犯下的錯,和他們相比,小成老師已經很優秀了。】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冰冷的備忘錄文本,成野渡卻體會到了如沐春風的暖意。

所有壓抑的情緒、未解的病症,都在這番通透的話語中得到釋然。

“我……”

成野渡撇過頭,許久,鼓足勇氣說,“既然是朋友,有需要儘管來找我。”

上課鈴響,林知言步履輕快,背對著他擺了擺手。

……

下午五點,林知言在公寓樓下見到了那輛熟悉的SUV。

這處老公寓管理得雖然遠不及山頂彆墅的門禁嚴格,但好歹也是限製外來車輛進入的,也不知道霍述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從大門口開到樓下來。

她唇角一翹,抬手將鬢發挽至耳後,走過去叩了叩駕駛位的玻璃窗。

然而徐徐降落的,卻是後座的車窗。

霍述眼眸含笑,望著她說:“林老師,到後邊來。”

林知言大窘,給開車的周徑遞去一個抱歉的眼神,便逃也似的鑽去後排座位。

上了車她才反應過來,今天是聖誕節,霍家並沒有約助浴服務。

那這是,要帶她去哪兒?

霍述手肘抵在車窗處,屈指撐著腦袋,見林知言對著手機備忘錄發呆,煞有介事說:“林老師不問問原因就上車,不怕我把你賣了?”

林知言轉過頭看他,也一本正經打字:【林老師不值錢的。】

霍述扭頭笑了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少年氣的眉眼都快融化在這抹和煦的笑意中。

【那我現在問,你要帶我去哪兒?】林知言微笑著亮出屏幕。

“今天過節啊,當然是帶你去吃飯。”霍述笑著說。

市中心的豪華江景酒店,可以近距離觀賞山城最美的燈光秀。

黛藍的夜空下,華燈初上。目之所及皆是火樹銀花,仿佛世間所有的璀璨浮華都彙聚在這方天地,燈燭為染,繁華作紙,鋪展出一幅絢麗斑斕的畫卷。

小餐廳外有一處露天的陽台,林知言趴在鐵藝欄杆上,連續拍了好幾張照片發給淩妃,惹來對方一連串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刷屏。

霍述吩咐服務員送餐,隨即走到林知言身邊,學著她的姿勢俯身撐著欄杆,眺望夜景。

兩個人像極了天台上比肩遠眺的高中生,青蔥浪漫。

“時間比較緊,隻訂到了這處地方,好在風景還不錯。”

霍述撐著下頜說。

林知言想了想,問:【聽說聖誕節是外國的春節,你不用陪家人的嗎?】

霍述睨過眼來,反問:“林老師不是我的家人嗎?”

林知言的心臟不爭氣地顫了顫。

她的父母也是在這樣一個燈火璀璨的冬夜去世的——為了攢錢給她做人工耳蝸手術,疲勞駕駛,開車的爸爸當場就沒了,媽媽沒能撐到醫院。

她已經太久沒有家人陪伴在身側了,竟有些貪戀這一刻的溫暖。

她失神,霍述也沒打擾,隻伸手將她折進去的圍巾一角翻出,輕笑說:“其實我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不在乎什麼節日不節日。隻是想找個理由,約林老師出來吃個飯而已。”

男人的指骨若有若無地擦過下頜,林知言側首,安靜地看著他。

“怎麼這樣看我?”霍述也側過頭,與她挨得極近。

【我在想:你對我很了解,我的過往,我的喜好。】

林知言低頭打字,【但是,我對你幾乎一無所知。】

霍述靜靜凝望她,似是明白了什麼,“你很在意這些?”

夜風襲來,悄然無聲。

林知言不喜歡藏著心事,想起成野渡的話,決定還是要問清楚。

【我想和你談談。】

“我有話對你說。”

亮出的手機備忘錄和男人清朗的嗓子碰在一塊兒,異口同“聲”。

林知言眨了眨眼睛,示意道:【你先說。】

霍述回正目光,像是在看燈,又好像什麼都沒看。

“你聽過白麗珠嗎?”他問,很輕淡的語氣。

林知言怎麼可能沒聽過!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出道的絕世佳人,內地娛樂圈中最嬌麗的荼蘼花,不少商界大佬都曾拜倒在她前無古人的傾世容顏下。林知言記得小時候的臥房中就貼著白麗珠的海報,海報上的她慵懶地麵對鏡頭,略帶憂鬱的笑容美得令人窒息。

後來白影後在事業巔峰毫無征兆地選擇息影,即便銷聲匿跡了十幾年,她的影像資料也一直活躍在互聯網平台,被無數網友奉為神女。

林知言點點頭,不明白霍述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女人。

霍述牽了牽唇角,漫不經意地笑,再次拋出一樁令林知言驚掉下巴的秘辛。

“我和Nana,都是白女士的非婚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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