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言既要幫忙照看福利院的小朋友,準備年後開學的備課工作,又要抽空去養老院照顧閆婆婆洗浴。
隋聞有來看過婆婆一次,林知言在浴室忙的時候,他就在陽台上吸一支煙,繚繞的煙霧讓他端正的麵容在清冷禁欲之餘,又多了幾分憂鬱的迷離。
“過個年和女朋友分了,都快三十的人了還定不下來,看得人那個冒火喲。”
提起自己的大孫子,閆婆婆就一籮筐話要說,“說了多少次,在港城安家很難的,讓他回來,不聽。依我看,你不嫌棄的話就把他撿走吧,兩個都是我的心頭肉,看著也歡喜。”
林知言知道閆婆婆是在開玩笑,但還是笑吟吟對著鏡子比劃了一個簡單的手語:【有男朋友啦。】
“啊喲,我家大孫子怎麼楞個沒福氣!”
閆婆婆兩手一拍,逗得林知言合不攏嘴。
忙完後,林知言去夜市買了碗小麵。
回到家才發現霍述在半小時前給她發了條消息,讓她下班了說一聲,司機來接。
林知言盤腿坐在圓幾旁,一邊夾麵一邊回複:【好累啊,不想過來了,我還要備課。】
而且每次去霍述那兒,總會莫名其妙滾到一塊去,次數多了,難免傷身。
林知言消息發出去後,霍述沒再回複。
半個小時後,門鈴響了。
霍述穿著一件連帽的戶外機能羽絨服,圍兩圈淺灰色圍巾,被風吹得微微淩亂的額發三七分,眼睛亮晶晶地站在門外朝她笑。
“晚上加班怎麼能少得了零食?”
他抬起手中塞得滿滿當當的零食袋,給了一個林知言無法拒絕的理由。
屋內燈光靜謐。
林知言一邊啃堅果一邊做美術課教學流程,霍述則安靜坐在沙發上翻看一本兒童心理學讀物,還真就一副默默陪伴的樣子。
林知言也沒管他,等到一周的課備完,手表上的時間已經指向夜間九點四十。
浴室磨砂門後映出霍述彎腰洗臉的身影,不稍片刻,他帶著一身的潮氣出來,從身後摟住林知言,將下頜擱在她的肩頭。
吧嗒一聲,水性筆從桌麵滾落,濺開兩點墨漬。
林知言簡直懷疑霍述精力過剩,亦或是有某種成癮的肌膚渴求症,輕咬慢吻,又有點擦槍走火的架勢。
林知言強撐著理智推開他,眸光瀲灩,皺眉用食指比劃了個手勢:彆亂來,她房間裡可沒有隨取隨用的小雨傘。
霍述輕笑,到底收斂了放肆。
他咬了咬那片帶著助聽器的耳尖,像是一時興起:“幺幺,你上次怎麼說話來著?”
林知言一怔。
她沒有回應,裝作沒聽見的樣子,抬頭堵住了他那兩片勾笑的薄唇。
她不願開口了,這個念頭讓霍述的心臟驀然空了一下。
像是一腳踩空,往什麼地方墜去。
意識到自己在希冀什麼,他的麵色凝了凝,目光霎時空洞。
冬日的月一片淒清,像是黑冰中凍著一彎霜雪,沒有暖氣的小公寓逼仄寒涼。
床墊微動,是熟睡的林知言翻了個身,腦袋無意識往他懷裡拱。
霍述低眸看著她恬靜柔美的睡顏,也側躺著與她麵對麵,抬手隔空描摹她的眉目,從眼尾到鼻尖,最終停留在她寂靜的唇瓣上,輕輕一按。
“怎麼這麼傻。”他眸若深潭,無聲喃喃。
昨晚窗簾沒拉,林知言被清晨的冷光刺醒。
迷迷糊糊睜眼坐起,霍述已經穿戴齊整了,一身藏藍的西服給他過於年輕的麵容增添了幾分俊美的成熟感——林知言半夜醒來過一次,睡眼朦朧間看到霍述下床去開門,似乎有誰來過。
現在看來,昨晚恐怕不是做夢,應是霍述讓助理或者司機回去取了更換的西服來。
霍述難得穿正裝,量體裁衣,掐出完美的比例,真是賞心悅目。
就是氣質有些冷,麵無表情地站在穿衣鏡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知言托腮坐在床上,摸索到手機,轉換語音:【今天是有什麼重要場合嗎?】
鏡子裡,霍述目光一凜,空洞的表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
回過頭來時,他已掛上和煦的笑容:“醒了?我下樓買了早餐,放在廚房裡。”
【謝謝啦。】
林知言托腮笑,【你剛才在想什麼呢?】
“我在想,這身衣服好像缺了點什麼東西。”霍述神色如常。
林知言掀開被子,膝行爬到床尾,打量霍述熨燙得一絲不苟的西裝領帶,目光落在他空蕩蕩的左胸口袋處,想了想……
【是不是缺塊手帕?】
她在雜誌上見過,一般高檔的社交場合,紳士們都會在西服左胸處放一塊折疊好的口袋巾。
“好像是。”
霍述顯然想起了兩人的初遇,刻意放緩的語氣顯得意味深長,“也不知道我的帕子,送給了誰。”
林知言心虛地彆開視線。
那天的糟心事實在有點多,那方臟帕子,早不知道塞在哪個無人的角落裡了。
……
這日之後,霍述出現的次數明顯漸少。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好幾天都見不到人影,林知言給他發消息,也總是要很晚才回複。
林知言習慣了他在身邊的日子,驟然冷清下來,還真有點空落。
轉眼到了元宵節,春節的最後一天,林知言決定去一趟霍宅。
總要一起熱熱鬨鬨吃碗元宵,春節才算有頭有尾地過完。
她沒有讓司機來接人,提著一隻輕巧的靛藍禮品盒就上了地鐵——禮品盒裡是她精心挑選的男式真絲手帕,細膩的珠光銀色,簡單高檔,用來配霍述的深色西服正合適。
下午五點趕到山頂彆墅,前來開門的是張姨。
“林小姐,你來得正好。湯圓和小菜我都準備好了,鍋裡一煮,蒸烤機一熱就能吃。”
張姨一邊解下圍裙,一邊熱忱安排,“你坐著等,我去泡杯熱茶。小霍先生給我放了半天假,一會兒,我得趕回去陪兒子女兒了。”
林知言柔軟一笑,脫了羊絨外套掛在衣架上,打字說:【我知道了,您快趕回去吃團圓飯吧,這裡有我呢!】
張姨走後,林知言打亮屋內所有的燈,然後坐在沙發上給霍述發了條消息,讓他回來前說一聲,自己好掐著時間煮醪糟湯圓。
消息剛發送,淩妃就發來了祝福微信:【言寶寶,元宵節快樂鴨~】
林知言笑著回複:【元宵快樂,妃妃。】
淩妃:【在福利院過節還是在公寓?】
林知言:【都不是……我在霍述家。】
【!!!】
淩妃:【好家夥!我說大年三十那晚給你發祝福短信,你怎麼拖到第二天才回呢!往年你都是第一個回我的!】
淩妃:【那你們是不是……[奸笑]】
林知言:【[微笑][害羞]】
淩妃:【!!!!!!!!請把我炸了給你們小兩口助興,謝謝!!!!!】
林知言無聲微笑:【妃妃這麼可愛,怎麼可以炸妃妃?】
淩妃:【少來!你們做措施了沒?就是那個……】
【有的有的,你彆擔心。】
林知言誠實回複,【用完那幾盒後沒有了,我就沒讓他碰。】
淩妃:【幾盒……[呆滯]】
兩人正互相交換八卦,忽然聽見門鈴響了。
大概響了好幾遍,她沒聽見,這會兒有點急躁。
【應該是霍述回來了,我先去開門,回聊!】
林知言結束聊天,匆匆趿拉著拖鞋跑去玄關,打開門,笑容頓時一僵。
來的人不是霍述,而是坐在輪椅上的霍依娜,以及拖著兩隻大行李箱的駱一鳴。
六目相對,一陣微妙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