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2 / 2)

那個小啞巴 布丁琉璃 11924 字 4個月前

她皺皺眉,試著調整音調和節奏:“大家好……我實……”

然而練了十幾遍,都不滿意,加上自己聽不見,也不知道發音到底是不是準確。

這種瞎子摸黑似的練習讓她身心俱疲,林知言撐著盥洗台,忽然不明白自己堅持的意義是什麼。

一個聲音在心裡說:這麼努力乾什麼呢?做個啞巴不也能活下去。

另一個聲音則呐喊:你想再回到以前的那種生活嗎?遇到危險時連報警電話都打不出,被人欺負時反駁的話說不出口,沒辦法和同行溝通、沒辦法表述自己的靈感,你想一輩子這樣沉默地活著嗎?

不,她不想做沉默的兔子。

林知言掬水洗了把臉,隨即濕淋淋抬起浸得微紅的眼來,深吸一口氣,堅持將四十分鐘的訓練做完。

洗漱完躺到床上,筋疲力竭,反而沒了睡意。

她撈起手機看了眼,時間顯示淩晨一點三十分,本地的聽障交友群裡有幾十條消息,都在討論一件事。

群主:【@所有人 A大生物醫學研究所正在為新研發的國產助聽器芯片招募誌願者,咱們深城也有一個試點,不僅治療費用全包,後續還會聘請康複師對誌願者進行針對性的語言訓練,我看了下待遇很不錯,有需要的話自行報名哈!截止時間為明年3月1日,報名條件和相關表格都放在群文件裡了,自取。】

無聲小怪:【@群主 真有這麼好的事?靠不靠譜啊?】

波板糖:【要求中重度聽損患者?好的,沒我什麼事鳥~】

木木子:【不會是拿我們當小白鼠,僅剩的聽力也搞沒吧?】

Merak:【觀望一下。】

小葡萄:【是真的!這個芯片國慶那會兒就在京城試點了,我基友就是應聘的誌願者之一,她說聽得很清晰,音樂和方言也能捕捉,比進口的芯片還要好!】

無聲小怪:【@小葡萄 有這麼神奇?】

小葡萄:【聽基友說這個芯片是用了一項什麼仿生微電子專利技術,專門針對國內語言環境設計的。可惜研究所隻招中重度以上的聽損誌願者,不然我絕對要去體驗一下!】

林知言大概將聊天記錄掃視完,隻覺運氣果然觸底反彈,剛瞌睡就有人送枕頭。

她搜了下這家研究所的成就,如雷貫耳,近來不少國產的仿生科技專利都是出自這家研究所之手。

說實話,林知言很難不心動。

然而一看報名截止日期,又如冷水當頭澆下:她要進修到明年四月份才有空閒,而誌願者的報名日期到明年3月1日截止,怕是趕不上這波福利了。

林知言關上手機,翻身將被子一蓋,閉眼強迫自己入睡。

……

“阿述,聽老爺子說,今年打算讓你回京城本宅過年?這可真是大好事呀!”

電話裡,白女士興致勃勃的聲音傳來,“老爺子要將你認祖歸宗,你更要好好表現。不說了,我還要忙著打包東西……”

霍述坐在車中,眯了眯眼:“你在乾什麼?”

“整理行李啊!我十幾年沒回國了,老爺子又身體不好,早該回去看看。”

“您不會以為老爺子召我回京過年,您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吧?是不是鴻門宴,還未可知。”

霍述輕笑一聲,看著自己骨節修長的手掌,“我再給您轉一筆錢,夠您在國外瀟灑一陣了。”

“……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您回國,隻怕會拖我後腿。”

說罷不待那邊發作,淡然地掐斷電話。

霍述打開一份名單,機械而漫無目的地刷新著。

街邊正播放著歡快的聖誕曲目,人潮來往,出入成雙,竟然又是一年平安夜。

萬家燈火忽而迷離,車窗玻璃上傳來劈裡啪啦的細小聲響,霍述抬眼一看,才發現飄起了沙雪。

白女士興衝衝打了一通電話過來,倒忘了今天是她兒子二十四歲的生日。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在乾什麼呢?霍述忍不住回憶。

那時他正將林知言擁在懷中,輕聲耳語:“我想和林老師在一起。”

那是他們戀愛的伊始,懷中人紅紅的耳尖真好看啊,像是雪地裡的一瓣落梅,讓人忍不住想湊近聞一聞,再輕輕咬上一口。

也隻有林知言會在平安夜的大風裡等上兩個小時,隻為送他一件毛衣,同他說一句“生日快樂”了。

對了,手語的“生日快樂”怎麼做來著?

霍述向來過目不忘,隻稍稍回憶片刻,就能將林知言那輕快的手語複原……

隻可惜動作雖然複原了,當時那種新奇愜意的心情卻怎麼也無法還原。

霍述忍不住遐思,如果再來一次,他一定會擁得更緊些,讓她一輩子都無法從自己懷中離開,再低頭撬開她的牙關,吻到她窒息腿軟為止。他會狠狠地欺負她,就算她哭著認錯求饒也絕不放手。

“霍先生,您接下來是回江園的宅子,還是……”

司機等了半天不見霍述吩咐行程,隻好自行開口詢問。

霍述懶懶抬起眼皮,拿出手機翻找一番,然後丟給司機一個地址。

是一家心理谘詢醫院——霍先生這個月以來,找的第五家心理療愈機構,但每一次進去坐不了五分鐘,他就會陰沉著臉出來。

心理谘詢所。

季婉和家裡男人鬨脾氣,刻意推遲了下班時間。

桌麵上的手機嗡嗡響個不停,她直接無視,正百無聊賴地整理病例資料,就見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一個身量板正挺拔的年輕男人帶著滿身寒氣走了進來。

好帥!

這是男人給季婉的第一感覺,竟然比她家裡那位還好看,差點以為是哪個流量明星大駕光臨。然而細看之下,這男人的氣質又過分地冷,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被無形的冰刃割傷……

是個過分好看,卻有些危險的男人。

季婉在心中做出猜測,隨即關了不住震動的手機,拿出專業素養來,打招呼說:“你好,外麵下雪了嗎?風可真大呢。”

一般人麵對心理醫生總是有些抵觸,話家常式的開頭能很好地消除對方的警戒心,拉近距離。

但很顯然,麵前的男人並不需要這些套路。

或者說,他已經看穿了這些套路。

霍述自顧自走到沙發上坐下,微抬下頜,平靜而懶散地說了句:“我沒病。”

“……”

見多了或鬱鬱寡歡、或情緒激動的客人,季婉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異類:從容優雅,自信篤定,絕對控場,仿佛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心態正常得不得了。

“誰說來這裡的,就一定有病?”

季婉給他倒了杯熱水,循循善誘,“那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呢?”

霍述沒有接水,抬起長腿架在另一條腿上,往沙發靠背中一靠。

“近來總是睡很晚。”他說。

“是嗎?一般幾點睡?”季婉問道。

“淩晨兩點後。”

“那睡不著的時候,你都在乾些什麼呢?”

“工作。”

“工作……還有嗎?”

這次,男人沉默了兩秒。

他屈指抵著額角,眼睫半垂,仿佛回味著什麼:“還有,想一個人。”

哦,還是個情種。

“想把她抓回來,鎖在身邊。”

“………………”

季婉決定收回自己的看法。

不正常,你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