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看向她。
後者已經抓來一件他的襯衫,隨意套在身上。
兩人的身高差異,讓他的襯衫在在她身上看上去像是一件中長款的連衣裙。
遮住了臀和半截大腿。
她的身材很美,腿型又細又直,宛如一件精雕細琢的工藝品。
連經紀人都不止一次打趣過,要給她的腿上個保險。
他沉默的那幾秒,像是在二者之中取其重。
最後還是坐下:“等你吃完了,我先送你回去。”
聽到他這麼說,薑邈出聲嗆他,陰陽怪氣道:“周總日理萬機,居然還有時間陪我吃飯?”
薑邈的性子實在算不上好,現在反倒收斂了一些,小的時候更甚。
她和周屹川之間的婚約在這個圈子裡人儘皆知。
那時就總有人說些什麼薑邈配不上周屹川的話。
薑邈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誰,有一次甚至還去他家,用自己的鞋子砸破了他房間的窗戶。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擾到了安保,門口的崗亭有警衛員過來。
按照正常流程,要將她帶走。
薑邈手裡拿著第二隻鞋子,還來不及砸。
看著配槍的警衛員,她嚇的愣在那裡,幾時見過這種場麵。
是周屹川的聲音製止了他們的動作。
他及時出現,從容且冷靜。
這是薑邈對他慣有的印象。
分明和她同歲,可總是一副內斂早慧的沉穩。
“她是我的朋友。”
因為他的一句話,警衛員們回到自己的崗位。
薑邈光著腳,隻穿了襪子。
大冬天,零下的氣溫。一隻鞋在她手上,另一隻鞋在周屹川那裡。
想來她砸窗戶的時候,他剛好在房間裡,並認出她的鞋子。
他將鞋子上沾染的玻璃碎屑清理乾淨,讓她去旁邊的長椅坐著。
哪怕都這種時候了,哪怕房間的窗戶被她砸破,卻仍舊保持著涵養,與她輕描淡寫說著話。
最後那雙鞋是周屹川替她穿上的。
“如果你是因為婚約的事情生氣,我也很抱歉。父輩之間的諾言,我無權乾涉。”
很奇怪,明明他說這話時語氣沒什麼起伏,可薑邈卻從中間聽出了真誠。
於是來勢洶洶的怒火偃旗息鼓。
他們之間的婚約,好像雙方都很為難。
小輩是決定不了長輩之間的想法的,這點薑邈甚至還能和他共情。
所以在這方麵,她更討厭的是狗屁的聯姻,以及那些拿他們當合作樞紐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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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頓早飯吃的很安靜,薑邈是真的餓了,周屹川則是用餐禮儀好。
哪怕可以看出他早上沒什麼胃口,卻還是慢條斯理地將自己那份吃完。
沒有浪費。
反倒是薑邈,嘴上說著肚子餓,最後反而是她剩的最多。
她時常會想,周屹川這樣的人會有軟肋或是缺點嗎。
情緒永遠穩定,哪怕身處高位仍舊謙和有禮。
這樣的人,居然真的存在於這個世間。
其實說起來,和周屹川結婚其實是她高攀了。
不論是教養還是家世,亦或是他的外在,都全無指摘的餘地。
她到底有什麼好不滿的。
想通這點後,薑邈積堵的氣稍微疏通了一些,甚至還主動伸著胳膊找他討了一個早安KISS。
周屹川原本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了。
看她張開懷抱笑吟吟地望向他。
嬌滴滴的撒著嬌:“川川,KISS。”
周屹川這個人軟硬不吃,但衝他撒嬌似乎有著超乎想象的效果。
果不其然,停頓數秒後,他還是折返回來,給了她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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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邈下午有個采訪,所以她沒有太久的磨蹭時間。
周屹川離開前將自己的車和司機留下了,所以薑邈不用等經紀人給她安排的車過來。
她和司機報了目的地,然後利用Pad查看經紀人發給她的行程表。
小長假結束,她的工作量又開始變大。
她將Pad鎖屏,沒有注意到下方標注的采訪記者。
——賀政南。
是到了訪談影棚後,她才發現今天采訪她的記者居然是賀政南。
他一身西裝,胸前掛著工作牌,周身氣質溫溫柔柔。
還和以前一樣,不管何時臉上都帶著笑。
這次沒有過多寒暄,賀政南隻是和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因為清楚她的身份。
像她這樣上升期的女星最忌諱的就是戀情。現場又人多眼雜,從事媒體行業的他最清楚謠言的可怕。
采訪的問題並不刁鑽,結束的也很快。
賀政南之後單獨去找了她,在遠離人多眼雜的地方之後。
仿佛是多年後的老同學敘舊:“上次有些趕時間,沒能好好打個招呼。”
薑邈看著麵前這個男人,那些早已泛黃消逝的記憶似乎又重新回攏。
他的確變了不少,長高了些,棱角也越發分明了,但還是那個溫溫柔柔沒什麼脾氣的人。
“怎麼去當了記者,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會成為醫生或是律師。”
他的性格和適合做這種需要耐心的職務。
他笑道:“剛好考上了。”
像他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是他選擇機會,而是機會選擇他。
外麵有人在敲門,是助理,拿著兩杯美式進來。
她臉有點紅,一杯給了薑邈,一杯則給了賀政南。
小姑娘年紀還小,藏不住心事,看到帥哥就容易臉紅。
之前每次見到周屹川也是。
薑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想到了周屹川。
“我和周屹川結婚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
賀政南臉上的笑有片刻滯留,但這樣微妙的變化轉瞬即逝。
他笑著點頭:“知道,聽說了。”
可能是這麼多年沒有聯係了,再次見麵,薑邈反而對他多出了許多陌生感。
於是那場敘舊很快就結束。
半個小時周屹川給她發了消息,問她結束采訪了沒,他順路過去接她。
薑邈覺得疑惑,她好像沒有告訴過他,自己今天有個采訪。
他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想想也不意外。
在薑邈看來,他就像是掌控一切的上帝。
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因為那次采訪的事情,賀政南和薑邈重新加上了聯係方式。
但兩人私下卻沒什麼交流,僅僅存在於賀政南偶爾給薑邈的朋友圈點個讚。
許櫻知道賀政南回國的事情,還特地給薑邈發過消息。
“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薑邈覺得莫名其妙:“我和誰什麼情況?”
許櫻說:“賀政南啊。”
“沒什麼情況。”
許櫻不信,覺得她肯定是有什麼瞞著自己:“他都給你朋友圈點讚了,還沒情況呢?”
“真沒情況。”薑邈實在不想因為賀政南的事情再多費口舌,她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她和賀政南一點關係都沒有。
而且她最近工作繁忙,飯局也多。哪來的心思去考慮不相乾的人。
今天這場飯局同樣在晚上,經紀人倒是沒有囑咐她什麼,就是普通吃個飯而已。雖然到場的大佬多,但這樣的飯局是分階級的。
薑邈在其他包廂。
所以她並不知道,一牆之隔的房間發生了什麼。
做為剛回國的後輩,賀政南被上司帶著去敬酒,提前熟悉下那些大人物們。
有點像投遞名帖,毛遂自薦。
套間的門打開,一身深色西裝,鬆弛清冷的周屹川坐在稍側些的位置,按照身份來講,他今天該坐主位。
但他還是謙遜的讓給年齡最大的長輩。
在這方麵,他過於淡薄了。
其實在很多方麵他都很淡薄,絲毫沒有上位者的傲慢和目中無人。
旁人遞來一支煙,他抬手拒了,說老婆不喜歡煙味。
對方笑著收回煙:“周總是個好丈夫。”
他也笑笑,隻是那笑太淺,不達眼底。
賀政南就是這個時候跟隨領導進來的,手上還拿著酒杯,裡麵盛的是白酒。
高度數白酒。
這是酒局上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下位者敬酒,都用度數高的白酒。
表達出一種卑躬屈膝的臣服。
賀政南臉上的笑滴水不漏,他的上司介紹起他的身份。
海歸博士,最近剛回國上任。
那一桌的老狐狸笑著誇讚,後生可畏。
一圈酒敬下來,最後才到周屹川跟前。
重頭戲總是要壓軸的。
最重要的人物也是要最後對待。
周屹川麵不改色,拿起酒杯,簡單和他碰了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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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飯局充斥著各種酒色話題,周屹川向來不感興趣。
所以找了個借口出去抽煙。
那根煙才剛點上,賀政南過來:“什麼時候染上這個陋習了?”
兩人曾經其實勉強算得上朋友,因為都在一個班。
但周屹川這個人不太與人交心,所以這段關係沒有持續太久。
“開始工作之後。”他答。
加了沉香條的香煙,煙味會淡很多。是因為怕身上會沾染煙味,熏到薑邈,所以他才會習慣性的往煙裡加一根沉香條。
“昨天薑邈的采訪,是我去的,你應該知道吧。”
周屹川專門將自己的司機留下來,不僅僅隻有送她這一個目的。
賀政南如何不知道。
周屹川撣了撣煙灰,因為這個動作,無名指的婚戒有些顯眼。
在燈光的折射下,銀圈泛著清冷的光。
這裡本來就是抽煙區域,來的人並不多,四周顯得尤為安靜。
周屹川身上那股清清冷冷的氣質在寂靜無人處被放的越發大。
薑邈時常覺得他像生長在崖邊的鬆柏。
不論是俯首下就,還是登高去梯,他都有他的從容不迫。
這樣是風骨是自小的浸潤以及閱曆帶來的。
旁人學不來一分,甚至畫虎不成反類犬。
他撳滅了煙,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而是淡聲反問:“這次的晉升機會,對你應該很重要吧?”
賀政南聽明白了他的話外音,看著他笑:“你果然還是一點也沒變。”
平時再冷靜自持,可麵對和薑邈有關的事情時,就會變得不顧一切。
高中有一年體測量身高,賀政南一米八,周屹川一米八五。
薑邈卻說:“他才十七歲,他還會長的。”
她處處維護賀政南。周屹川聽到了也隻是一言不發。
可那一年的周屹川同樣十七歲。
如今賀政南一米八五,周屹川卻早已到了一米八八。
兩人的身高仍舊存在差異。
他一身量身裁剪的西裝,與生俱來的強大氣場和壓迫感。
此時單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看著賀政南。
深邃的眼,透著不易察覺的陰翳。
宛如一座磅礴大山壓在賀政南的肩上,以及他的未來上。
不論是地位,還是身高,周屹川永遠都壓他一頭。
“你也一點沒變。”他神情淡,語氣更淡,“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