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裡一直有人抽煙, 在熒幕上打造純情人設的男星,私下煙酒成癮。
一張嘴滿口黃牙,那股臭味令人作嘔。
恰好薑邈的座位又在他旁邊。
她覺得自己要是繼續坐下去,勢必會被惡心死。
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 說出去上個洗手間。
她是先看見的周屹川, 然後才注意到前麵的賀政南。
一整條窄靜的長廊, 隻剩他們三個人。每隔幾米才有的壁燈,燈光是暖黃色。
僅僅隻能起到一個大致的照明作用, 可見度並不高。
周屹川指間的那根煙還沒來得及掐滅,升起的淺薄煙霧,讓他當下的情緒更加晦暗不明。
賀政南走到薑邈跟前, 還是那張經久不變的笑臉:“喝酒了?”
語氣溫和。
薑邈一愣,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
還有.....
她看了眼停下腳步的周屹川。
他手裡那根煙應該已經點燃很久了,煙灰都蓄了長長一截。
燈光下的身影過於挺拔, 哪怕稍顯鬆懈的站姿,都給人一種難以忽視的清貴。
明明站在她麵前的是賀政南,她的注意力卻全在他身後他身後的周屹川身上。
他真的很適合穿正裝,不論是英式還是美式,穿在他身上都會給人一種最直觀的視覺衝擊。
薑邈點了點頭,回答的是賀政南的問題:“一點點。”
賀政南似乎是想和她敘舊的, 可手機接連響了好幾遍,他不得不先離開。
於是他和薑邈說:“改天再聚。”
這在薑邈看來就是一句非常官方的客套話, 她不知道和多少個隻有一麵之緣的人說過類似的話。
賀政南進去後, 薑邈終於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周屹川身上。
他並沒有往前多走哪怕一步, 手裡那根煙也沒有再去管它。
任憑煙灰越續越長,最後薑邈看它掉落在地上,成了一灘白色的灰。
風一吹, 消失不見。
他身上隻剩了件襯衫,灰色的,外套不知道去哪了。距離那麼遠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濃鬱到有些嗆人。
薑邈走過去:“怎麼喝這麼多。”
“沒喝。”他將煙掐滅,“服務員沒拿穩,酒灑了。”
聽到這裡,薑邈居然在心裡替那個服務員暗歎倒黴。周屹川的衣服都是高級定製,對方倒是應該感謝他參加飯局一向有個習慣,那就是會將腕表換成便宜貨。
不然對方這輩子都得背負債務生活了。
“有發票嗎?”薑邈問。
周屹川垂眸,沒有接她的話。
薑邈以為他是沒聽懂:“沒發票怎麼索賠?”
“不必。”他說話語氣很淡,“回去換一件就行了。”
薑邈挑挑眉,都有點想為他的大度鼓掌了。
不過仔細一想,她覺得貴的衣服,對他來說就是衣櫃裡的其中之一。
扔個一兩件也沒什麼。
“你今天也在這裡吃飯?”
她用到了“也”
周屹川點頭:“推了好幾次,正好今天有空。”
薑邈從包廂出來的時候沒帶包,手機在包裡,她不知道幾點了。
於是握著周屹川的手,將其手背朝上,去看他手腕表盤上的時間。
八點半,距離飯局結束還早。
她在心裡歎了口氣,還不知道要聽那些人侃多久大山。
她繞過周屹川就要往前走。
周屹川指腹似有若無地摩挲了下虎口,那是剛剛被她碰過的地方。
似想到什麼,叫住她:“一起吧。”
反應過來他是邀請自己一起回家。
薑邈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這裡人多眼雜。”
周屹川知道她在介意擔心什麼。
“有專用電梯,不會被人拍到。”
說實在的,聽他這麼一說,薑邈確實有些心動。
她早就想走了,但苦於自己在娛樂圈的地位還做不到想走就走。
但如果是和周屹川一起,那就無人敢說什麼。
果然還是擁有特權好。
她又開始羨慕周屹川了,這人不管在哪,都可以隨心所欲。
向來都是彆人看他臉色。
不像自己,還得看彆人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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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屹川自己開車,薑邈一上車就睡著了,手裡抱著一張碎花毛毯。
這是她自己的毛毯,放在他車上忘了拿走。
上次坐周屹川的車,還是和他一起回姥姥家看姥姥。
姥姥身體不好,為了調養,特地搬去宜居的鄉下。
周屹川全程充當司機,任勞任怨。
而薑邈,則從上車起便開始睡覺,一直睡到地方。
她睡眠質量其實一般,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周屹川身邊時,她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那種踏實心安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終於從懸浮的世界落回到了地麵上。
薑邈不是一個很有安全感的女生,從小到大,父母陪伴她的時間不多。
大多數她都是一個人。
可能也是因為這樣,讓她生起了逃離的心。
有一段時間她迫切的想要遠離自己現有的生活,也是在那個時候,她認識了賀政南。
他好像過著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越沒什麼,就越羨慕什麼。
在她看來,賀政南是另外一個世界裡的人。
而周屹川,和她是同類人。
所以她首先將他排除在外。
車是何時停的她不清楚,隻知道自己醒的時候,車已經開進地庫。
裡麵的車都是周屹川的,深色居多,沒有特彆張揚的,倒是符合他平時低調的特性。
薑邈自己不開車。
自從發生過幾次追尾事件,她就放棄了親手摸方向盤。
反正有司機和周屹川,她自己沒有開車的必要。
車門打開,地庫的燈亮著。
她拎著包走出去,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的聲響,在這安靜的夜晚有些清晰。
還以為周屹川已經先進去了,結果發現他此時就站在地庫門口接電話。
薑邈隻聽見了一些大概。
“後天嗎?”
“知道了。”
也不知道電話對麵是誰,他平淡的語氣尚帶一絲尊敬。
薑邈見他掛了電話,好奇問了一句:“誰的電話?”
她像一隻名品波斯貓,華麗又漂亮,偶爾又露出一些貓的特性來。
就像此刻,好奇心重。
她是從他身後突然探出的,在昏暗的地庫燈光下,模樣有些模糊不清。
結束通話後,他垂放下拿著手機的手。
“老家那邊打來的。有長輩去世,通知我回去吊唁。”
周屹川的老家也在北城,他家往上追溯,一直都居住在北城。
屬於完完全全的北城土著。
他口中的老家應該是他母親那邊的親戚。
在越江。
“我也要一起去嗎?”
周屹川朝外走去,神色如常:“嗯,還是去一下比較好。”
其實周屹川給了她很多特權。那種世代富下來的豪門,規矩多,約束也多。
說白了,就是擺脫不了上世紀的陳舊迂腐思想。
嫁進來之後就得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更彆說像薑邈這樣的,成天在熒幕上拋頭露麵,更是豪門忌諱。
周家的長輩肯定是有不滿的,可這些不滿的聲音卻從來沒讓薑邈聽到過。
想來是被周屹川提前攔下了。
至少在這件事上,他是尊重她自己的選擇的。
所以薑邈覺得,有些時候她也應該稍微遷就一下他。
譬如這次去越江參加吊唁,哪怕她不是很想去。
卻也還是點頭同意了。
客廳裡阿姨還在忙活,和菲傭一起準備今天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