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那件事情,薑邈其實記得,周屹川說了個開頭她就想起來了。
那段時間因為誌願問題和媽媽起了爭執,她一氣之下離家出走,正好隔壁市有音樂會。
獨自一人去外地的經驗,她雖然已經快十八歲了,可依舊沒有過。
薑邈覺得這是給自己的一場曆練。
結果才看到那輛列車,她竟然生起一種退縮的畏懼。
她一向如此,遇到問題第一反應不是解決問題,而是逃避問題。
刺蝟都是這樣,外表看著紮人,實則內在不堪一擊。
正當她搖擺不定的時候,周屹川來了。
他的出現填補了她內心的空虛與恐懼,好像孤立無援的人終於看到了最強有力的援兵。
可薑邈不肯承認,她總是下意識否定周屹川的一切。
他的好,他的耐心,他的包容。
她嫌他煩,陰魂不散,趕他走。但是心裡卻怕他真的一走了之,不再管她了。
好在他沒有,他隻是安靜地跟在她身邊。
和往常一樣,沒有太多話。
在車上時,她其實沒有立刻睡著。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兩個人好像很少有離得這麼近的時候。
座位挨著,四周的人全不認識。並且這趟車得開一晚上。
於是她選擇閉上眼睛裝睡。
裝著裝著,她就真的睡著了。
隻是這種環境下,很難睡安穩,沒多久又被小孩的吵鬨聲吵醒。
薑邈皺眉,想要起身去讓家長管好自己的小孩。
可下一秒,她就打消了這個想法。
因為她察覺到,自己正靠在周屹川的肩上。
他一動不動,甚至還微微往她這邊傾斜,為了能讓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薑邈說不清那種感覺。
車內異常嘈雜,可他卻是安靜的,獨一無一的安靜。
因為正是秋冬天氣,車窗全部都關上了,開了空調。
封閉的車內,總是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混雜。
但周屹川身上的氣息是清爽好聞的,他的外套應該是熏過檀香,那種厚重微冽的氣息,讓人昏昏欲睡。
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哈欠,便繼續靠著他肩,沉沉睡去。
那個並不十分安穩的夢境中,部分感觀格外明顯。
好像有人替她整理了遮住臉的落發,還握著她的手,為她取暖。
偶爾會在她做噩夢時,拍一拍她的後背,動作溫柔。
這些意識都是模糊的,所以她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做夢。
隻知道她醒來後,周屹川也是醒的。
她不清楚這漫長的一夜,他有沒有睡。
隻是她在他的眼底看見了紅血色。
那一天的時間過的很快,回到北城之後,薑邈偶爾也會想起那一天。
想起那天跟過來的周屹川,坐
在她身旁的周屹川,被她靠著肩睡了一整晚的周屹川。
以及出現在大屏上的周屹川。
隻是薑邈總是會努力讓自己打消這個念頭和想法。
她在極力克製著一切,與她想法相悖的念頭,總是悄悄生起。
像不受控的雜草,碰到甘霖就瘋長。
隻是現在,她不用再自欺欺人的克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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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屹川中途撥通了總裁辦的電話,讓對方將企劃部的部長叫來。
對方很快就過來了,是個戴了眼鏡的中年男人,因為頭頂有些禿的緣故,讓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要老上十來歲。
周屹川的辦公室很大,薑邈坐著的地方有島台擋著,甚至還有一些植物做遮擋。
所以,她的存在並不影響任何人。包括她正在看的電影。
但她還是將屏幕關了。
並默默看著這一切。
她從未見過這樣一麵的周屹川。眼眸深邃,神情嚴肅。
他將手中的方案企劃扔到中年男人麵前,摘了眼鏡靠著椅背,揉了揉眉心。
語氣中有一種無奈的疲憊感:“這就是你準備了兩個月的方案?”
對方神情緊張,雙手交握,放在身前:“周總,這個......我事先給陳董過目了,他說沒問題我才......”
“他能做主?”
簡單扼要的四個字,無疑是掐住了對方的咽喉。
薑邈清楚的看到那個中年男人的臉色變得慘白,額頭甚至還有冷汗。
她太了解這種感覺了。
在她還是新人時,麵對導演和製片同樣心緒揣揣。
更何況麵前這人一看就是公司高層。
越是走得高,就越小心謹慎,唯恐丟了工作。
薑邈突然有點感同身受了。
周屹川說:“拿回去重寫。”
對方立刻點頭,拿著那封被扔在自己麵前的企劃離開。
周屹川再次按了按眉心,他的手已經摸到旁邊的煙盒,準備出去抽根煙。
動作微頓,似突然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