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這有什麼?你也及笄了,早晚要嫁人的。”
偌大的京城,不知道多少未出閣的姑娘想嫁給惠王呢。林氏感慨道:“女子過一世,最重要的兩件事,一則出生,二則嫁人。你已比諸多女子贏在出生了。與惠王兩情相悅,嫁給他再好不過。”
杜菀姝活這麼大,就沒少聽長輩打趣。
連宮裡的程太妃都拿年幼的菀姝開玩笑,說這未來的惠王妃不是她,還能是誰呢?
說多了,杜菀姝自己便也憧憬起來。
下旨賜婚,得多麼盛大的場麵呀。美到杜菀姝想都不敢想。
隻是……
杜菀姝也沒忘記前幾日父親下朝回家時嚴肅的臉色。
大哥杜文鈞已是舉人,對朝堂之事知曉一二,他同杜菀姝和杜文英提了一嘴,說是父親在朝中彈劾了丞相高承貴,鬨得官家不大愉快。
那官家本就不愉快了,現又拿賜婚叨擾,賜的還是杜家,不合適吧。
杜菀姝有些不安。可轉念一想,太妃不比她明事理,怕是輪不到她操心。
“也該教你些房中道理,”林氏語重心長地說,“等聖旨到了,這就——”
“夫人!”
林氏話還沒說完,杜家的管家就著急忙慌跑進主屋裡來:“夫人快到大堂去,宮裡、宮裡來了人,說是有聖旨呀!”
話音落地,室內女眷均是愕然抬頭。
這麼快?!
白日……白日陸昭哥哥還在府上做客呢!
和麵露喜色的母親、嫂嫂不同,杜菀姝哪兒見過這般陣仗,腦子轟然一聲便空了。她隻是任由嫂嫂牽著自己,與諸多丫鬟、家仆一同前往大堂。
禦史杜守甫,平日作風剛正不阿,又兩袖清風,他的宅邸占地不大,正廳亦鮮少擠滿恁多人。杜菀姝隨著林氏跨過門檻,父親和兩位兄長早就到了。除卻家中人,屋子裡還有不少宮中來的侍衛,當中坐著一名身著錦緞的內侍,正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杜菀姝認識他,他是官家身邊的大伴伴呂梁。
呂梁端著茶碗稍一抬眼,瞥見杜菀姝,又把瓷器放了下來。
“這便是杜三娘子吧?”呂梁說:“上回見麵還沒及腰高,現在都出落的這麼漂亮啦。”
杜菀姝趕忙行禮:“見過呂伴伴。”
呂梁:“再走上前來,我好好瞧瞧。”
“是。”
她規規矩矩上前,憑呂梁打量。
呂伴伴容貌和善,笑起來帶著幾分親切的喜氣,除卻說話聲音尖細,同尋常長輩好似沒什麼兩樣。杜菀姝見他鞠著笑意,也不那麼怕了。
“真是個好娘子,”呂梁讚歎一句,又問,“三娘子可知我為何而來?”
“……不,不知。”杜菀姝趕緊低頭。
“官家心係臣工啊,尤其是杜大人,”呂梁說,“官家說杜大人逢先皇賞識,對官家既是臣子、又是師長。前些日子聽程太妃說,杜大人家的小娘子剛剛及笄,正是議親的年紀,官家就尋思著這事緊要得很,他不放心,得親自為小娘子尋門親事。”
“我這是奉官家之命,來宣賜婚聖旨呢。”
呂梁話音一落,滿堂氣氛變得喜氣洋洋。
杜菀姝餘光瞥見母親臉上已掛不住笑容,心裡既羞又喜。她紅著一張臉再次行禮:“謝、謝官家——”
慌亂之中,杜菀姝又看到坐在呂梁對麵的父親臉色極其難看。
不止是父親,大哥、二哥,一個咬緊牙關,一個暗自握拳,全然不是高興的模樣。
怎麼了?
杜菀姝高興之餘不免惴惴:若是官家賜婚她與陸昭哥哥,兩位兄長約摸著要比她還高興呢。
“這人家呢,人是糙了點,官職是低了點,但我早就聽說他武藝高強,”呂梁笑眯眯道,“官家慧眼識珠,這日後定然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杜三娘子可得和雲萬裡好好過日子,彆辜負官家期待。”
呂梁的話如同一道雷劈中了杜菀姝。
她不顧禮數,也忘卻了羞澀,震驚地抬首看向笑容滿麵的內侍。
“來吧,宣旨吧。”
呂梁慢條斯理地站起身。杜菀姝卻覺得他的聲音無比遙遠。
不是,不是賜婚給陸昭哥哥麼?
大宮女來觀禮,說太妃求賜婚,說得好好的。
她與陸昭哥哥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怎,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雲萬裡……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