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就等雲正使的好消息了,”高承貴說,“官家,不如咱們先行折返?”
“嗯。”
有人替陸暉去了,陸暉對這深林也就失去了興趣:“儘快天黑之前歸來。”
說完他大手一揮,帶著群臣勳貴,浩浩蕩蕩地策馬離開。
等車馬都走了,雲萬裡才又看向蕭淵。
“幾日能得手?”雲萬裡問。
就算是在草原獵狼,也不可能天黑之前折返。這深山老林間門,雲萬裡覺得不待個幾日,恐怕都見不到馬熊。
不過,蕭淵卻有信心得多:“天黑之前不太可能,但一日應該能行。”
雲萬裡當即了然:“你找著的,不止是蹤跡。”
蕭淵揚起一個笑容。
少年將軍生得開朗明媚,一咧開嘴更是笑得陽光燦爛,絲毫不遮掩眉眼之間門的得意之色:“跟我來。”
一行人把馬匹停在附近,徒步上山。
往深林裡又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山勢竟然奇妙地放緩了。在山澗之間門,茂密枝葉藏起一處窪地。蕭淵走在最前頭,用短刀斬斷攔路的藤蔓。
他指向窪地:“你看。”
雲萬裡定睛一看,隻見窪地中央,一頭開膛剖腹的野豬被草草用泥土草葉掩埋其間門,大部分內臟都被拖出來不見了。
“馬熊會把吃不完的食物掩埋進土裡,之後再來。”蕭淵解釋。
“這埋的也太隨便了,”其餘武官開口,“就不怕其他動物來吃?”
蕭淵撇了撇嘴:“那除了人,也沒旁的敢招惹馬熊啊。其他動物聞見熊味兒就躲得遠遠的,不會靠近。在這附近等,一定能等到馬熊過來。”
雲萬裡環伺四周,初步確定了大概。
“誰弓術好,三人可上樹等待。”他說。
“不行,馬熊會爬樹。”蕭淵搖頭。
“所以隻需三人上樹,占據製高點,”雲萬裡解釋,“其餘人在窪地周遭散開。我等可先行準備。”
他抬手指向窪地後方地勢交較緩的位置:“三人一組,先在遠處挖些深坑,以草葉掩埋,記得遠一點,免得叫馬熊嗅到人味。然後餘下一人……”
雲萬裡看向窪地前的山澗。
山澗地形陡峭,坡度近直角,在此埋伏最好。
但他估量著,馬熊這種猛獸,若是逼急了,也不是上不去。
“看你們誰願與我和蕭淵將軍打先鋒,”雲萬裡說,“在山澗前等候。”
隻是挖陷阱怕也不夠。
雲萬裡想了想,再做補充:“先留一人看守,放哨為信。餘下的去尋一尋周遭有無五角葉片、表麵生著疏毛,開藍紫色花的植物,約莫這麼高。”
他徒手比了比:“若是尋見了,切莫徒手摘采,喊我過去。”
蕭淵一聽,頓時明白雲萬裡描述的是附子:“你要用附子淬毒。”
雲萬裡:“是。”
附子有劇毒,且毒溶於水酒。以根莖取毒,丁點就能毒()殺成年人。用量大一點,也能迅速殺熊。而且山林之間門,附子隨處可見。
反正官家說的是取熊皮。他們隻有九人,熊掌熊膽,不要就不要了。這在場一個兩個也不是小人物,還是人身安全重要。
這下蕭淵多少有些服了。
他隱隱知曉雲萬裡是得罪了什麼人,才被貶職到京城府。但蕭淵平日生性懶散,他也懶得去交際。
今日聽雲萬裡這般部署,才信他確實有些本事。
“挺靠譜的,”蕭淵也不吝嗇讚美,又不免開口,“方才劉朝爾過來,嚇都嚇死我了,生怕你家婆娘和她關係好,你點她過來獵熊。”
一句“你家婆娘”,叫雲萬裡的心往上提了一提。
他已經儘量不去想杜菀姝……白日靠在自己懷裡的場景了,蕭淵隨口一說,雲萬裡瞬間門走神。
該死!
雲萬裡繃住表情,不由得擰起眉心。這般神態,配上他右臉的疤,多少顯得有些可怕。
“你怎知道劉家娘子和我……妻子,”雲萬裡話微妙地頓了頓,“關係好?”
“彆家娘子我不清楚,”蕭淵心有餘悸,“和她關係好,我不想知道也得知道。劉朝爾一介姑娘家,成日在外拋頭露麵、跑馬溜街,沒少給我惹麻煩。她騎射確實不錯,但要上山打獵,我可不想照顧這麼一個姑奶奶!”
雲萬裡奇怪地看了蕭淵一眼。
要說劉朝爾惹事,確實沒少惹,但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從哪招惹的,就從哪處理。實在不行,去通知劉武威將軍就是,也不必要京城府總管親自掛念吧?
當然,這和雲萬裡沒甚關係。
“我去尋附子,”他將話題引回正事上,“若有風吹草動,記得報信。”
…………
……
而官家出獵,說是要折返,但沿路獵鹿、兔子與野豬,也是停停走走。
回去的時候,已是黃昏。
一行人收獲豐厚,這還是第一天呢。有手腳快的,趕在前頭到彆苑報信,要駐留的家眷出來迎接,杜菀姝亦在列。
她在彆苑裡等啊等,等到眾人浩浩蕩蕩回來。
還沒來得及找人,就看到劉朝爾背著弓箭,憋著一臉火走了過來。
“怎這般氣惱?”
杜菀姝驚訝地眨了眨眼:“剛還聽官家獎賞了你呢。”
打回來這麼多獵物,官家龍心大悅,賞賜也很是豐厚。劉朝爾還射中了一頭鹿,獎賞之餘,官家還特地誇讚了幾句,給劉武威將軍大大長了臉。
但劉朝爾卻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這倒是稀罕了。
杜菀姝又看了一圈,沒瞧見雲萬裡,不由得問:“我夫君何在?”
“彆提他!”劉朝爾更氣了,“官家命他點人去狩獵馬熊,我上前去,他竟看也不看,直接把我忽略了!”
“——什、什麼?!”
獵熊?
那熊是這麼好獵的嗎,哪怕杜菀姝不懂武功,也知道馬熊之凶猛。
這,這天馬上就黑了,南山深林裡,還不知道有什麼猛獸呢。
杜菀姝的臉唰一下白了。她一把握住劉朝爾的手腕:“你說雲萬裡去做什麼了?!”
劉朝爾反而嚇了一跳。
見杜菀姝臉色不對,她的懊惱生氣頓時一掃而空,隻留下純粹的慌張:“你,你先彆急,我好好與你說——”
隻是劉朝爾話還沒說完,身後匆匆走來一名宮裡的內侍。
“雲夫人、劉家娘子。”
杜菀姝驚魂不定扭頭,發現竟是呂仁義。
呂仁義露出笑容,客客氣氣道:“聖人放話,想見見二位。”
二人均是一怔。
杜菀姝的臉還白著呢,腦子就先轉了起來。
當今皇後要見她和劉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