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1 / 2)

金犇伸手接了一下雨水, 麵具下的臉似乎也浸染了江南水鄉的水汽,他有時候感覺自己整張臉都濕潤了起來,異於中原的褐色卷長發半濕半乾的高束起來, 雨水沿著盔甲滴落到長靴上, 金犇踩著雨水翻身上馬。

這是金犇第一次下江南,說實話,這裡的景色他很喜歡, 但他不是很喜歡江南的一些人。

他的麵具,他的發色,他的瞳孔顏色,他的裝扮, 無一不是竊竊私語的談論點, 關鍵是,他的耳力還挺好, 那些鄙夷,恐懼, 又厭惡的話語像隻蒼蠅一樣嗡嗡在他耳邊亂叫,煩人的很。

尤其是他帶人抄家滅族的時候, 那些罵聲格外大些,不過金犇也稍微體諒了一下,畢竟人要死了,罵就罵吧。

就連他的主公也被罵了不少聲,比他的隻多不少,這樣一想, 金犇就覺得自己那點罵名算什麼。

單手勒著韁繩,金犇帶著甲胄鮮明,挎刀背弩的騎兵慢慢走在江都城內, 此處是廣陵內城,居住在這的非貴即富,豪門望族,世家清流,大富商賈雲集。

除卻外麵漸漸恢複正常生活的商販平民,一向繁華的內城卻一片安靜,甚至詭異的有些死寂。

廣陵幸存下來的世家大族們幾乎禁閉門戶,不少人退居世族莊園自衛。

金犇一邊騎馬一邊回想著天色蒙亮時,他帶人抄過的廣陵黃家,他家的莊園之大封山占湖,莊園內部千岩競秀,萬壑爭流,草木蒙矓其上雲霞蒸蔚也,林泉鬆柏,農部桑田百頃,大片果蔬糧食供以自足,莊園內的部曲家仆奴婢雲集,是個美名遠揚的名士聚集處之一。

在廣陵,清談會議中,黃氏莊園的黃庭經可以排上前三。

黃家的富裕著實驚了一下金犇,他的主公自然也有莊園彆墅,可主公是什麼身份,幽州節度使兼上柱國大將軍鎮北王,一統北方財政軍權,而這個黃家不過是廣陵汪治舉報的五家之一。

聽說他家與汪治交情還不錯,結果轉手就被人賣了,金犇不得不佩服汪治,此人的心狠手辣著實讓他多看了幾眼。

汪治坐在馬車裡,寬闊的道路上,隻有他們並行,他捋須對著鬼屠將軍微笑致意,兩人好似碰巧相逢。

替父趕車的汪瑙帶著一鬥笠,任由雨水滴滴答答沿著鬥笠邊緣流下,如珠玉崩碎,跟在馬車後麵的是全部武裝的汪家部曲。

“馬上就要下大雨了,不知金將軍欲去往何處?”汪治問道。

“替王爺請一廣陵大家至江都宮做客。”金犇望著前方。

“敢問是哪一大家?老朽在廣陵已久,或可為將軍引薦。”汪治笑道。

金犇轉頭看著這老人,他覺得,若不是汪治現在貌似歸順在主公旗下,廣陵那些同仇敵愾的世家們估計能把他生吞活撕了,至少也是恨之入骨。

“聽說千離先生的廣陵散天下一絕,王爺想聽,便派我等去請他。”

汪治笑容不變:“原來是要請千離先生,不過金將軍走的這條路可錯了。”

金犇勒住韁繩:“千離先生不是住在竹坊林舍嗎?”

他來之前可是問了一下徐懷冊,他告訴他廣陵有名的竹坊林舍就是千離先生的住處。

不過兩天時間,徐懷冊就把廣陵的條條道道給摸清了,依照主公吩咐收攏了廣陵城的剩餘殘兵,以及近期準備招募新兵,工作如火如荼的展開,認真勤勞的態度和他的易凡副將有的一拚。

戴成功手下還真有幾顆好苗子。

“千離先生是廣陵名士,名為張玄禕,乃廣陵張氏家主嫡幼子,極好音律,竹坊林舍那不過是千離先生偶爾落腳的暫居地,他現在估計在自己家中。”汪治指了指右邊那條大道:“金將軍走錯了,右轉沿著說蟬街道一直走半盞茶的功夫才能到千離先生的家。”

“至於千離先生在不在家,就不知道了。”汪治笑嗬嗬的。

金犇道:“既然汪大人如此熟悉廣陵,不如還是由汪大人帶路,以免找錯了人。”

“能為王爺做事,下官不勝榮幸。”汪治走出馬車,讓家仆牽馬上前,自己撐傘騎馬和這位惡名遠揚的鬼屠騎大將走在一起。

兩人之間其實並沒有多話,但在暗自探查這隊殺神動向的探子眼裡,則是交情不錯。

說蟬街道處的張家,高門大戶。

張昆侖聽著家仆的稟告,手中的茶水哐當掉地,家中妻妾頓時哭作一團,早上刑場上剛宰過人,這是要輪到他們家了?!

何況又是汪治帶路的,張昆侖恨得咬牙切齒又恐懼無比,逃,又能逃到哪裡去?

黃家家主是廣陵郡都尉官,自從軍容使被砍頭之後,黃家立刻步了軍容使的後塵,長官死了,城內所有兵都被周蠻子的人接手了!

周蠻子這是要把他們趕儘殺絕嗎?張昆侖心裡後悔萬分,如果知道廣陵城這麼容易被破,他早該帶著家人們一起去鄉下堡寨避難!更可恨的是楚陵王竟是直接把他們丟棄了!

眼看家裡亂做一團,張昆侖撐著身體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腿腳發軟,早上他看過斬頭過程之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家主,鬼屠將軍和汪大人他們想進來怎麼辦?”管家也是六神無主:“他們已經在門前等候了。”

“不,不見。”張昆侖連忙道:“你快讓他們離去。”

“父親。”一直緊皺眉頭的張玄禕上前道:“這次鬼屠騎並沒有像闖黃氏那般強硬,反而候門詢問,萬一拒絕太過,恐會惹惱他們。”

張昆侖驚醒:“吾兒說得對。”他猛地想到一法,急匆匆道:“快拿花椒來,多拿一些,快!快!”

等花椒拿來,張昆侖一把捧起珍貴的花椒就塞到了嘴巴裡吃起來,他的臉頓時被麻的涕泗橫流。

汪治好脾氣的等候著,金犇卻是有些不耐煩了,主公讓他辦這事,雖說沒有規定時間,但張家這麼磨蹭時間,豈不是讓主公,主母等他。

金犇正欲踹門,忽然朱門被打開了,嗬,好大一張腫臉,口歪眼斜,似是病人。

汪治也被驚了一下 ,經過端詳才發現是張昆侖:“這,昆侖老弟,你這是怎麼了?”

張昆侖心中暗喜,張玄禕攙扶著父親,道:“汪大人,將軍閣下,我家老父身體不好,近日大厥後再也說不出話,家中已差遣仆人告訴長安的大兄,大兄不日既歸,因家有病人,無法招待兩位,還請兩位大人見諒。”

汪治笑道:“原來昆侖老弟生病了。”

金犇道:“張昆侖既然病了就在家休息。”

張昆侖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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