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噓 地下城(1 / 2)

雨半程見芳夏撕本子, 而張敏正走進來,他忙站起身,大聲打掩護, “哎喲,乾嘛,哭了?是有點可惜啊, 這麼多錢呢,買蹄花麵可以買多少碗?我算算,至少20萬碗!”

張敏白了雨半程一眼, 站在一邊不說話。

兄妹倆顯然沒談好,張敏想給芳夏分一筆錢, 看看這事能不能私下糊弄過去, 張黎是懂芳夏的, 此路明擺著不通,何必自取其辱呢?張黎堅持報警,張敏最終也沒辦法。

而芳夏不著痕跡地把撕下來的紙塞進衣袖裡,然後大大方方地翻看筆記簿。

“警察馬上過來。”張黎走進來說,他看向芳夏, 問:“有什麼新發現嗎?”

芳夏把筆記簿遞給張黎, “你看看這段是什麼意思。”

她指的是張建國做噩夢那段記錄,張敏走過來一起看, 雨半程也湊熱鬨。

兄妹倆臉色愈加難看了, 雨半程還把需要劃重點的句子給讀出來:“‘害怕、愧疚但也沒辦法後悔,都是自己的選擇,以後儘量想辦法補償芳家……吧……’這不就是說明……啊,說明你們的爸害了我師父的外婆!”

張敏小聲辯解著:“你能不能不要亂說話,怎麼就能說明了?”

雨半程:“不然他乾嘛內疚害怕?不然他乾嘛要補償我師父她們家?”

張敏:“……”

張黎快速往下翻了幾頁, 他發現有不少缺頁,忙側目看著芳夏,“怎麼少了這麼多頁?誰撕了?”

師徒倆互相看了一眼,芳夏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你爸自己撕的吧,估計是寫得不滿意,自己撕掉了。而且缺頁也不影響我們判斷事實,後麵還有好多條記錄說自己內疚的。”

張黎沒反駁,“我爸……對不起芳夏,我還是不能接受……”

張敏對哥哥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她道:“哥,你彆說對不起。爸是怎樣的人,你不知道?爸就算是貪汙,但絕對不可能殺人!”

芳夏:“七年前那場火災發生當天的事,你們應該也都記得。我外婆中午約了張主任和梁出納在宿舍開會,但張主任和梁出納一起去釣魚,把這事忘記了。”

張敏:“是,因為這個,我爸一直很愧疚,我相信這是我爸愧疚的主要原因。”

芳夏:“你看你爸這段話裡,有一個詞很關鍵,叫‘選擇’,‘害怕、愧疚但也沒辦法後悔,都是自己的選擇,以後儘量想辦法補償芳家’,簡單翻譯這句話就是:自己做的選擇,後悔也沒用。如果你爸是因為釣魚錯過了跟我外婆開會的時間,那這跟‘選擇’有什麼關係?他愧疚的是,為了錢,他選擇殺了我外婆!”

張敏心底很慌很亂,她拒絕接受這個說法:“這隻是你個人的猜測!”

張黎雖然也不願意接受他們的爸爸是殺人犯,但他還是相對理性的,“你的意思是,我爸和梁出納互相做了時間證人?”

芳夏點了點頭:“對。實際上當天他們如約去宿舍找我外婆,期間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換掉了我外婆高血壓的藥,導致我外婆誤服藥物,陷入昏迷,之後他們鎖上門,在外麵倒了鄰居家存放的汽油,然後放了一把火。”

張敏:“你怎麼知道的那麼詳細?”

芳夏拿過張黎手裡的筆記簿,翻到有記錄的最後幾頁,遞給他們。

張敏看完匿名信那一段,支撐她的“信仰”突然崩塌,她顫抖著手,把筆記簿狠狠合上,不願意接受現實:“訛錢嘛,上麵寫了,是有人想要對我爸訛錢。”

芳夏不耐煩了:“張敏,你小學語文不及格嗎?要不要我給你念一遍?”

站在一旁的雨半程不想看到師父生氣,忙道:“我來念,‘昨天收到一封匿名信,寫信的人聲稱知道我和老梁當年乾的事,知道我們換了老所長的藥,知道我們放火……我把信燒了,心裡很慌,過去這麼多年了,怎麼會有人突然冒出來?是要訛錢嗎?’用小學五年級的語文水平來解釋一下這段話的意思:我們當年殺了老所長的事,怎麼會被人發現了呢?這個人肯定是要來訛我錢!”

張敏張了張嘴,沒法再辯駁了。

看著筆記簿上熟悉的筆跡裡寫著如此陌生的話語,張黎懊惱地捋了捋他青年白的頭發,今天不熱,但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小聲問芳夏:“我爸和梁伯……為什麼要殺你外婆?”

“藥研所有一個研究項目叫‘517工程’,早年因為某些原因被上麵叫停了,所裡領導們開會後,決定用藥研所的小金庫支撐‘517工程’項目繼續研發。因為這個項目沒有上級財務部門的監督,負責小金庫的你們父親和梁出納趁機侵吞集體資產,之後這事被我外婆發現,結果你們知道了。”芳夏說了個大概,至於517工程是什麼,那沒必要跟他們細究。

芳夏心思不在他們身上,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張建國筆記簿上的疑問,她外婆還活著。

所以,她也沒深究對方的責任,畢竟張建國和梁出納已經死了,在她外婆這件事上,張梁兩家最多需要承擔民事經濟賠償,她不想糾纏。最重要的是,外婆可能還活著,那更沒有糾纏的意義。

不久,趙之敖帶人來了,大家配合警察在現場做筆錄,搞到很晚才散。

芳夏借口上洗手間回家把從筆記簿上撕下的紙張收起來,等她端著一盤粽子重上三樓,站在自家天台邊,與正在抽煙的趙之敖隻隔了一道矮牆護欄。

趙之敖看向芳夏道:“聽說你給康城找了律師?”

“你還沒看出來嗎?他是無辜的。”芳夏把粽子遞給在邊上還沒吃晚飯的雨半程。

趙之敖並不認為康城無辜,他相信康城至少主導或者參與訓練了獵鷹,誘使獵鷹間接謀殺了張梁二人,他也相信芳夏已經知道這其中的因果關係,他判斷芳夏可能因為康城替她外婆報仇,而把康城當作同盟。

但目前確實沒有證據,趙之敖也不好直接挑破,隻能道:“單從‘疑罪從無’的角度看,確實是這樣。但從事實結果出發,康城暫時還沒洗脫嫌疑。”

芳夏輕鬆道破警方此時的困境,“以你們手上的證據,檢察院那關都過不了,根本就到不了法院。你們遲早得放人。”

那就是熬時間的問題,

“我們手上沒有證據,是不是你手上有?”趙之敖試探道。

芳夏禮節性笑了笑:“我一個小小記者,哪有這樣的本事。趙隊長上次說什麼來著?‘彆瞎參和調查,以為自己比警察厲害’,是不是?”

趙之敖被懟的沒辦法反駁,芳夏又道:“但我還是送了你們大禮……”

她指了指張家閣樓:“三百萬呢!說不定梁出納那邊還能再追回來三百萬,給你們立大功了!”

趙之敖把抽完的煙蒂扔地上,鞋尖踩了踩,不得不感謝道:“謝謝了!”

這個女記者,比他想象中厲害。

芳夏聳聳肩沒接話,夜空烏壓壓的沒有月亮,五月清爽的涼風裡夾雜著彆家飄來的粽香。她不經意間把張家閣樓動靜收入眼底,屋裡還有好幾個警察在忙活,張黎和張敏也在裡麵。

雨半程蹲在一旁吃著肉粽,他知道芳夏已經不想繼續往下聊了,不由插嘴調侃引開話題:“趙隊,是不是有什麼熱心市民獎之類的,有獎金吧?”

趙之敖笑道:“我幫你們申請。”

“謝趙隊,你幫我們寫好點啊,重點寫寫我,再配上我英俊瀟灑的照片,嘿……”

一個技術科的警察把Gopro拿回給芳夏,天開始下起濛濛細雨。

*

窗外夜雨越下越大,漸漸淅淅瀝瀝下起來,青雲街的街鋪都拉閘關門了。

芳夏坐在燈下,盯著從張建國筆記簿上撕下的紙張發呆。

【聽到一個不可思議的消息:老所長沒死!】

這個消息張建國是從哪兒、聽誰說的?

康城嗎?康城為了試探他,故意說的假消息?

此時此刻芳夏倒希望這是真的,希望外婆隻是金蟬脫殼了。

畢竟,當初從火災現場找到的是一具燒焦的屍體,當時因為沒有直係親屬沒辦法做DNA比對,隻是憑屍體上的手表和發卡確認的身份。

但……如果外婆沒死,她為什麼不回來拿走她的身份牌呢?

她外婆想要偷偷回來,從閣樓拿走任何東西,都是輕而易舉的。

芳夏把陰陽魚吊墜裡的蟬翼紙取出來,展開後,跟張建國畫的那三個點一對比,三個點之間的相對位置是完全一致的。

兩個點在國外,一個點在國內,這是關於什麼的地點?

她外婆為什麼要跟張建國說關於這三個點的秘密?

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了眼手機,許冬給她發來打開身份牌吊墜的視頻後,再無音訊。

她知道,他肯定在等她回複,等她分享。他應該也預料到,她不會主動分享。

此時的許家彆墅二樓,許冬在房間裡脫掉上衣,給手臂上的傷口換紗布,一道閃電在窗外劃破天際,不久,雷鳴聲轟隆隆作響。

換好紗布,穿上浴衣,他拉開抽屜,從抽屜裡拿出一本不起眼的工具書,翻開書籍,中間夾著一張相片,這是他和芳夏高一暑假去香格裡拉遊玩時的合影。

年輕甚至帶著點稚氣的臉,背靠背站著,他高她大半個頭,擺著pose,他耍酷沉著臉,她笑顏如花地戴上墨鏡。

那個墨鏡是他剛從一個小商販的掛攤裡買的,花了十五元錢。

當年天天早起就要麵對讀書考試,那時候就盼著早點長大,早點出來工作,早點自由。

現在回過頭想才知道,那才是最美好最自由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可惜……回不去了。

他哪裡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自己會親自把心愛的人拉下水。

他重重歎了口氣,看著照片思緒飄遠。

手機震動,屏幕上顯現“芳夏”兩字,她打電話來了。

許冬合上抽屜,不緊不慢地拿起手機,按下接聽,他道:“打雷了。”

芳夏看了眼窗外,又是一道閃電劃過,雷聲接連響起,她不怕雷,以前打雷躲許冬懷裡,那也隻是小情侶之間的情趣。

她沒接這個話茬,直接切入正題:“有巢人是不是有自己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