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這場慶典的重頭戲很快就到了,從山頂開始,紅色火焰不斷地吞沒著鬆木上豐盈的油脂壯大自身。
火舌像是一隻不斷延伸的巨蟒,從山頂慢慢地爬下來,在大街上觀賞這一幕的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陣陣歡呼聲。
但是在歡愉的人群沒有注意到的角落處卻異象突生。
不知道是誰撞到了在大街儘頭處的燈架。
燈架上的燭火像是被推到的多米諾骨牌一般紛紛倒下,而從山頂延伸到山腳下大街儘頭的鬆木堆瞬間被點燃。
人群中的興奮氣氛像是忽然被一盆冷水澆滅,很快騷動起來。
“快救火啊!”不知道是誰現喊了一聲。
慌亂的人群迅速地反應過來,拿起各種工具救火。
為了合群,柳鳴溪也加入了救火的隊伍。
但是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堆意外燃燒起來的鬆木仿佛根本澆不滅。
無論再多的水被潑灑上去都無濟於事,火舌就像是一種無法被磨滅的既定現實一般,生生不息地燃燒著。
甚至連顏色都在變化,紅得發黑發紫,甚至完全變成了一種異樣的黑色。
而這樣的變化絲毫沒有被其他人察覺,無法澆滅的火焰反倒讓人群更加瘋魔,更多的水被打來,一盆盆地澆在鬆木上,火焰卻越來越高。
火焰越來越高,人們也越來越瘋狂,柳鳴溪安靜地站在一旁,就像是在看一場群魔亂舞的默劇。
但是已經沒有人注意到他這異常的舉動了,所有人的眼中都仿佛隻有那一堆正在不按照順序燃燒的火焰。
溪水的水位在以一種不合理的速度快速下降著,最終黑色的河床裸露出來,就像是被曬乾的屍體,紅白黑三色鱗片的大魚在乾涸的河床上奮力掙紮。
曾經清澈流淌的小溪簡直變成了所有水生生物的墳場。
而大火依舊在燃燒著,甚至越燒越旺,越燒越燙,氣溫不斷地上升著,就好像所有水分都在快速蒸發著,黑色的異火像是猖獗而貪婪的黑色魔鬼。
山腳下的火焰與山頂的同胞彙合後依舊不曾滿足,甚至還想要向著其他大樹蔓延。
很快一發不可收拾。
大山上像是圍上了兩條發光的黑色火帶,一條在山頂,一條則靠近山腳。
而也是在這時,柳鳴溪這才意識到黑色的魚脊山的山腰上,幾乎已經不存在任何可以充當燃料的樹木,所有的參天大樹皆被在一次次鋪張的慶典中砍伐殆儘。
火勢很快蔓延到了村莊之中,黑色的火焰像是浪花一樣拍打在接到兩側的木架房屋上,讓兩岸人間百景瞬間化為煉獄圖景。
大部分都是木材的房屋是最好的燃料,沒有幸免。
街道兩側很快變成一片火海,衝天而起的火光比剛才的燈光銀河更加耀眼和絢爛,卻是催命的毒咒。
而一股白色洪流則在這一刻裹挾著巨大的轟響席卷整個街道。
是無數透明的水,卻有不是水,是無數透明的活魚,是活著的“水”。
而黑色的火光才白水的映射後更加耀眼,如此刺激下,從眼部傳來的陌生的乾澀感讓人想要流淚。
這一切都像是徹底瘋狂後才能夠看見的圖景。
而人群也像是瘋狂了一般。
一部分人跳進了黑色的火海,瞬間被抽乾水分,化為肥沃的黑色土壤;
一部分則忽然生出紅白黑三色的魚鱗,直愣愣地被白色的浪頭打倒,消失在原地,隻餘下一尾大魚被浪花拋起。
柳鳴溪坐在拜訪祭品的高台上,悠哉遊哉地給【紅小姐】遞過了一根拔掉了簽子的蘋果糖。
這個高台是鐵質的,用釘子固定在地上,因此沒有被燒壞,也沒有被衝走。
他在鐵架台上固定好了一根鐵絲,才站起身,遠遠地向著山上眺望。
黑色的魚脊山上燃燒著黑色的大火,山巒像是活過來了一般,如同一隻巨大的黑鰱扭動著背鰭,在火海中翻騰,向著山下滑行。
而在著黑色巨物的背脊上則馱著一個類似人形的身影。
那是一個打著傘的青年,隻是他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卻為魚尾,紅白黑三色的魚鱗隱沒在圖案華貴的和服衣擺中。
用人類的審美來看,他俊美非凡,甚至達到了妖異的地步,眼極黑,麵極白,唇色極紅,紅色的長發如同飄逸在水中。
“選一個嗎?體驗一下水分被剝離的感覺,或者,變成自由自在的魚。”
神情淡漠的青年在文字燒衝天的黑色火光中慢條斯理地撐起一把油紙傘,紅色的魚在他傘中遊弋。
“如果時間足夠多的話,我想也許可以都嘗試一下。”柳鳴溪微笑著和魚尾青年對視。
“隻可惜,”柳鳴溪話鋒一轉,十分遺憾地衝青年聳了聳肩,攤開雙手,“我的時間恐怕不太來得及。”
說罷,他便飛快地將鐵絲繞在自己的脖頸之上,另一頭則在同樣在鐵架台上固定好。
見此,魚尾青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隻是不等他開口,就眼見藍發少年縱身一躍。
在重力的作用下,少年的頭顱瞬間和身體分開。
頸動脈的破裂導致血液如噴泉一般噴射,被【紅小姐】嵌合過又受到了【酒池】祝福後的血液全部進入了街道上的洪流,甚至將[白水]染紅。
而名為【水梭花磷】怪談,在這一刻,終於維持不住平靜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