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 第 196 章 民貴君輕。(1 / 2)

眾人陸陸續續下了船, 縣令大人在下麵看著他們走下來,心情那叫一個激動,要知道除了鹿洞書院的院長, 現在出現的沈鴻和李靈嶽就是他見過的最大的官了。

還是京官!

這要是處好了,接待好了, 方方麵麵把事辦得不錯, 得了一兩眼青睞, 那以後豈不是平步青雲。

他急忙迎上去,快步走到岸邊:“沈大人!李大人!舟車勞頓,一路辛苦了!快, 快, 快下來歇一歇,上房都已經備好了,還請不要嫌棄咱們小地方簡陋就好。”

二狗這種場麵見多了,腦筋都不需要轉,張口的速度如同條件反射:“哪裡哪裡,故鄉水土最養人, 這才是最好的地方。”

縣令一陣歡笑, 仿佛二狗說了多有趣的話一樣, 幾人迅速進入談笑的狀態。

馬車就在外麵等著, 備了一長串, 沈鴻見馬車上鋪了新的錦緞,略看了一眼便道:“不用馬車, 故鄉水土多年未見, 路上走一走吧。”

之前他們在裕州的時候雖然也極其奢華,但本就有二嬸子和二柱的事在裡麵,不管是迎上級還是迎親家, 該有的場麵都得有,該給的情麵也都得給,但沈鴻和如今這個縣令並沒有情分,並不吃他這一套。

見他如此說,縣令覷了覷他的神色,見他神色溫和也並不像是有不滿的樣子,也不敢多勸,便笑著點頭:“好啊,走一走好,走一走好,隻是這附近的人太多了,免得擠著大人,我叫人去把他們驅趕開。”

沈鴻看向他:“便請他們往街兩旁站一些,中間留一條能行走的道出來就好,倒也不用驅趕,路本就是大家的,沒有我走了彆人就不能走的道理。”

縣令笑著連連點頭,吩咐下去讓人開路,讓府衙的人勸誡大家向兩邊站開,不要向中間擁擠。

林飄在一旁看這個縣令的架勢,感覺比玉娘的爹差了不少一點半點,玉娘的爹雖然狀態也挺混子的,但畢竟是文藝批,內心比較柔軟,對百姓也十分愛惜,如果是玉娘的爹見著這種場麵,大概要吟詩一首,熱淚感慨一下百姓的愛戴,把場麵弄得十分熱絡,而不是想要把人全都驅趕走。

縣令在前麵引路,笑著道:“在府上準備了一些簡陋的飯菜,還請兩位大人及公子夫人們一同前往,聽聞兩位大人還有李公子都是吃同喜樓飯菜長大了,下官備了一些家常飯菜,又請了同喜樓的大廚來弄了幾道拿手好菜,想來應該能合胃口,萬望不要嫌棄。”

沈鴻淡然道:“家鄉的飯菜,一蔬一飯都是鄉味,和外麵自然不同。”

二狗擺擺手:“我得先回家了,我家中人在等著我,須得先拜見父母。”

縣令聽他如此說:“大人這突然回去,家中未必有準備,雖然歡聚,但卻操勞,下官馬上去將大人的父母也請過來,府上團聚豈不更好。”

二狗點頭:“如此也行。”

讓他爹娘過來吃席,省事,估計他爹娘也高興,會覺得臉上有光。

縣令趕緊吩咐人去辦這件事。

林飄在後麵和二嬸子秋叔商量:“咱們先把飯吃了,然後去同喜樓看看去,自從離開這裡,就再也沒看過咱們的同喜樓了。”

兩人連連點頭,秋叔又看向花如穗:“如穗,咱們去同喜樓,你看你是想要在家裡歇息,還是和咱們一起出去逛逛。”

“自然同往,也該瞧瞧大壯過往生活的地方。”

秋叔點頭:“那正好在這裡逛逛,四處看看,雖然是小地方,但也彆有一番風景味道。”

花如穗點頭。

小月則是打算去淘寶閣看看,娟兒想要先回家,她先同大家一起把第一頓飯吃了不好落隊,之後便回家去見爹娘,大家把路線和下麵的計劃都規劃好了,她們一路走一路看,看著這些很熟悉又仿佛又有些陌生的街景。

林飄忍不住對身旁的小月娟兒和大壯道:“我還記得一開始在鄉下待得久了,一進縣府,便是進城了,看什麼都覺得新鮮,連屋簷也覺得很高。”

如今從上京回來,又覺得這裡的屋簷很矮,沿街的建築仿佛總有幾分逼仄,不如上京寬闊大氣,果然一切都是對比出來的。

再看沿街跟著他們看熱鬨的人,不過幾年,有許多年輕人都是陌生麵孔,已經不是熟識的人了,偶爾又幾個熟悉的麵孔,林飄一看過去,就見他們正揚著笑臉在對自己使勁招手。

林飄看見熟悉的麵孔,也笑著對他們揮揮手,雖然以前不算親密,但久彆重逢之後揮一揮手,便已經代表了一切。

我知道你,我還記得你,我沒忘記。

這就已經夠了。

沈鴻偶爾側目,餘光看向身後的林飄,見他笑得開心,走路都輕快了一些,便感覺這趟旅途有了許多意義。

他家中已無親人,墳塋隻是冰冷的黃土,孝道是禮義的基石,但當這些人成為黃土,在沈鴻眼中一切便沒有意義了,哭石碑的淚換不回親人,但至少這一路的奔波並非毫無意義。

飄兒很開心。

一路到了府邸,正門打開,縣令迎著他們一路進去。

“小心腳下,這秋日是有些潮了,石板總有點打滑。”

還沒到待客廳,就遠遠的看見了二狗爹二狗娘站在外麵翹首以盼,兩隻手緊張的交握著,神色焦急,見他們出現了,在人群中快速鎖定了二狗的身影,又是激動,又是震驚,看著二狗幾乎都有些要不敢認了。

二狗快步走上前:“爹,娘,孩兒不孝,如今才回來。”

“沒事沒事,你在外麵忙,回不來是正常的。”二狗娘保持著傻眼的狀態看著他,又是上下打量一番:“老天爺,咋長得這麼俊了!”

二狗娘直拍大腿:“比你爹年輕最俊的時候都還俊!上京真是養人的好地方。”

二狗爹也連連點頭:“好,回來就好,好得很。”

“裡麵請,坐著慢慢說。”縣令看向沈鴻:“沈大人,還請裡麵和家人一敘。”

林飄一聽這話,一下警惕起來,有種不好的感覺,沈鴻什麼家人?

往門檻裡一跨,果然就看見了兩個熟悉的人。

看著成熟了許多的兩個舊人,沈鴻的堂哥,沈淵和沈波。

“沈大人兩位堂哥如今也是一表人才,教書育人,在清風書院中做教書先生,廣傳聖人之道,當真是家學淵源。”

縣令特意請他倆來做陪,自認情麵上做得很充分,不管是敘舊還是彰顯自己,這個時候有舊友親戚在身旁才算到位。

縣令這樣想著,卻看沈大人李大人的表情都淡淡的不是很熱絡,和進門前沒什麼差彆,臉上還是掛著淡笑。

“許久不見。”

姑且算是問候,後麵便沒彆的話了。

縣令頓時感覺事情有點不好,目光看向後麵的林飄等人。

見他們神色也沒什麼變化,甚至笑容都沒有變大一點,非常不鹹不淡,頓時有種自己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的危險感。

“哈哈,沈大人請坐,李大人請坐,李公子請坐,諸位夫人也請坐,粗茶淡飯,隨意吃吃便好。”

林飄在沈鴻旁邊坐下,看了一眼沈淵沈波,又看了一眼縣令一臉尬笑的表情,這也玩得太尬了,雖然大家沒什麼大仇,但關係實在是談不上好。

縣令看了一眼座位,因為要陪客,給沈淵和沈波安排在了兩側的位置,現在彆人反而要坐在他們的後麵的,他便笑道:“兩位沈先生,來客最大,咱們向後,將位置讓給客人如何,此為待客之理嘛。”

沈淵和沈波臉色微變,坐著沒動:“那大人是要我們坐哪裡去呢?”

縣令也不能直說讓他們坐最末尾去。

林飄不想扯這個皮,但也不可能讓大壯和花如穗坐他們的下位,大壯不能科舉,情況最被動,要是回來一趟還被沈淵沈波壓一頭,豈非是這幾年白混了,但真論起來,又給了他們張口的機會,也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憋著什麼壞水在等著,便道:“另外開一桌給女子和哥兒坐才合理,快快擺開再上菜吧。”

縣令聽見他這樣說,連聲應是,說自己思慮不周全,叫人去抬了桌子來,馬上再擺開一桌,先上了糕點,然後端彆的菜上來。

林飄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大壯,帶著花如穗和小月娟兒去了旁邊一桌。

大家這樣坐開,兩邊都沒坐滿,但也沒有人在沈淵沈波的下位。

縣令一看這個情況,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感覺自己是要把事情搞砸了。

沈鴻倒是並不在意,他對沈淵沈波沒有什麼看法,他們家族中雖然早年有一些糾葛,但早已經分家,如今也沒有什麼瓜葛,難得相見一麵,在桌上便當普通朋友一般的言談相處就是。

沈淵看了沈鴻和二狗一眼,他是大沈家的長子,想著該拿出一點態度來,便主動的問候道:“沈鴻,如今你在上京可還好,離家多年可還習慣。”

沈鴻淡淡道:“因身邊有家人陪伴不算辛苦,熟絡了地方之後,與家鄉也並無多少差彆。”

沈淵點了點頭,一時沒有人開啟新的話題,二狗在一旁倒是和他爹娘聊得很開心,尤其是他娘,伸手摸著二狗的衣襟衣領,上下看著:“你這衣裳料子摸著真好,咱兒子如今也是出息人了。”

他們說著話,又是感謝沈鴻在外麵對二狗的照顧,又是幾次三番的謝林飄,謝二嬸子,謝秋叔,將他們都謝了一個遍,知道自己的兒子在外麵,如今雖然出息了,但以前肯定是靠著這些長輩的,吃飯穿衣可不是小事,沒人在上京幫著點,一個人不知道要過成什麼樣子,哪有今天的精神模樣。

二狗爹娘才懶得搭理沈淵和沈波,他們在縣府住了這麼小幾年,雖然大家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但沈淵和沈鴻從沒和他們來往過,就是見了麵也沒說叫一聲嬸子叔,看一眼便走過去了,一副自己多了不起的模樣,兩人沒給他們臉,他們也不稀得給兩人臉。

大家說著話,沒住主動搭理沈淵和沈波,把他倆晾在了一邊。

林飄在一旁看到他們那一桌的情況,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麼這麼厚臉皮,人家請他們來做陪他們就好意思來做陪,也不想想大家的關係之前鬨得有多僵,當做沒有這回事才是應該的。

沈淵和沈波交換一個眼神,眼神都有些無奈和不滿,沈鴻如今從外麵回來,態度實在冷淡,雖然他以前也是這樣一個性子,但他以前年紀小,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又在外麵曆練過,不可能不懂人情世故,還這樣待他們,明顯是不給他們麵子了。

他如今發達了,但沒有這樣擺架子的道理,仗著身份羞辱人。

兩人臉色也冷淡了下來,畢竟的讀書人,他們有自己的骨氣。

一開始他們還為沈鴻回來的事高興,縣令大人找上門來他們也覺得臉上有光,現在想起來隻恨不得自己沒來這裡,受這個冷落。

林飄才不管他們在想什麼,自己吃飽最大,吃飽了還得出去逛,沒點力氣可不行,在船上晃久了胃口不好,這一會踩在了實地上,感覺肚子空空的,低著頭乾了兩碗飯,吃飽喝足開始擦嘴。

把嘴一抹,丫鬟上來伺候漱口喝茶,這一頓便算結束了,林飄懶得去管沈淵和沈波想要做什麼,看他們還在聊便道:“我們用好飯了,便先出去了。”

沈鴻抬頭看過來,點了點頭:“路上小心些,我讓侍從跟著你們。”

“那你們慢慢吃。”林飄帶著人往外走,知道娟兒的心已經要飄回家了,便道:“娟兒你就彆耽誤了,趕緊回家吧,卸下來的東西他們應該收拾出來了一些,你去拿上東西,也叫他們開心開心。”

娟兒點頭,壓不住臉上的笑意,她許久沒見爹娘了,雖然這些年都有書信往來,但書信哪裡比得上見上真人,娟兒高興道:“我爹娘信中和我說,這兩年家中又添了一個妹妹,我給妹妹買了好多東西。”

娟兒知道自己上麵是有彆的孩子的,但是因為體弱沒養活,所以到自己的時候,因為身體不好爹娘一直都很擔心她,她有時候也很擔心家中的爹娘,怕她們太想自己憂思太過,後麵來信說又懷了孩子,生了妹妹,她心中也十分高興,想著有個妹妹陪著爹娘,也不會叫他們太孤單難熬。

她怕小妹妹身體不好,還特意在上京抓了一些養身體的藥,都是配好的,到時候用來燉雞吃,每七天吃上一頓,保管把元氣補得足足的。

娟兒高高興興的去了,林飄看向一旁的小月,小月神色有一點淡笑,是為娟兒高興,但她無家可回。

非要說,她也是有家的,但要為了闔家團圓這四個字便腆著臉皮回去嗎?

小月覺得很沒有意思,就算自己回去了,就算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團聚了,她們說一些好話給自己聽,那也不是說給自己的,是說給銀錢的,是自己如今富貴發達了,能給他們很多東西,他們對自己的態度才會轉變。

但這種態度的轉變又有什麼意義,她實在覺得不屑,還不如陪著小嫂子逛一逛街道,大家在一起高高興興的說幾句話來得有意思。

大家一路走著,有侍從在旁護送,林飄熟門熟路,特意避開了人流比較多的地方,從小巷子裡走,即使遇見了來往的人,一時半會也不至於被圍觀,他們都算是這裡的原住民,便帶著花如穗到處看,給花如穗介紹這附近的東西,或者是說一說和二柱有關的東西。

花如穗跟著他們一起四處看著,覺得還挺神奇的,這樣一個小地方,大壯又是個不能科舉的人,家中彆的人不是在讀書就是在習武,隻有他在經商。

在這樣一個貧瘠的地方,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人,日複一日走過這些街道,在這些小鋪子裡穿梭,度過了他的少年時光,也是他最努力認真的時光。

花如穗心情有些複雜,他仿佛看見了過去的大壯,都說至親至疏夫妻,但這滴滴涓流一般的感情,沒有轟轟烈烈,可時間長了,把一顆心泡得軟綿綿的,也彆有一番滋味。

他們一路走著,很快繞到了他們以前住過的院子附近,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轉手賣給彆人,想著留在手上總算是固定資產,以後回來的時候還能當做一個落腳點,走過巷子,林飄看見一些相熟的人,大家見了他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啊呀!林飄!你回來了?!我今天就聽見消息說你們回來了,沒想到居然還會在這裡看見你,你是來看你家房子的嗎?”

“我過來看看。”

鄰居熱情的領著他們過去,路過的時候林飄看見酒旗,走上去看了看,喚了一聲:“三娘?”

裡麵傳來一聲清脆的應和:“哎!來了!”

三娘從後麵走出來,迎麵一看對上林飄的視線,一下愣住了,撈起圍裙擦了擦手,十分驚愕:“飄兒?!”

“是我,幾年不見,三娘你還是這麼漂亮。”

三娘還是這麼喜歡彆人說她漂亮,一說這個她就笑了起來:“哪裡哪裡,快彆說這些,快坐下來喝一杯!”

“我們要先去看看舊居,待會要是往回走再過來坐。”

“聽你這話,你們要是從彆的地方繞了,豈不是就不從這裡路過,這可不行!”三娘笑著留他:“你要是要過去,便答應我一定要回來,我可想你,難得見一麵,下一麵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可得和我喝上一杯才行。”

林飄點了點頭:“行,待會一定過來。”

“好,我備著酒等你,如今我做的米釀可是越發有功夫了,喝了都說比彆人家的不知道香甜多少倍。”

他們先出了門,正好侍從去取他們保存在娟兒爹娘那兒的鑰匙也趕了過來,他們便去了舊居那邊,一打開門,嘎吱一聲響,門縫頂上都是灰塵,,好幾年沒打掃,看起來十分的荒涼,但依然能看出舊時的模樣。

二嬸子走到灶前麵,有些感慨:“咱們以前就是在這裡做飯,然後端到旁邊的桌子上吃,一家人圍著一張方桌子,每天都熱熱那鬨鬨的,現在咱們一家一個府邸,以前都湊在這一個院子裡生活,也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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