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夏, 府裡上上下下的衣服都換了一批,林飄便讓秋雨去組織一下:“如果有舊衣什麼的,嫌棄破爛了或者款式不新不想要了的, 讓他們把衣服收攏起來, 幾個子收了拿去給窮苦人家,或者是來往流浪沒衣服穿的。”
林飄見不得彆人不穿衣服,不說慘不慘的,走外麵突然看見個衣不蔽體的衝擊也很大, 一個不小心還容易被禁軍抓起來扔牢子裡去。
秋雨點點頭,這些事都是做慣了的, 她自然知道該怎麼去處理。
她轉頭看向林飄:“夫人,你最近臉色不是很好,都不像以前那般剔透紅潤了。”
“我以前那是臉色太好了, 如今恢複正常了而已。”林飄笑了笑, 打趣道。
秋雨卻道:“如今是有些太忙了,夫人平日裡最愛閒玩, 四處吃喝, 最近都沒什麼空子了。”
“忙一時閒一世, 以後肯定有好日子過的。”林飄開始批發雞湯,如今他這麼費勁的搞了這麼多兵器,就是想要往後沒有戰爭, 能過上盛世和平的鹹魚日子, 這點信念還是貫徹著林飄的內心。
秋雨看他嘴上如此說, 臉上的疲憊卻有些明顯, 知道夫人是清閒命,忙起來也是喜歡忙一陣歇一陣,如今這一陣子家裡的事情太多了, 總是沒有停歇的時候,便道。
“如今雖然才夏初,卻也有一些水果出來了,不過做一個水果宴,閒著也聚一聚,得個空玩樂玩樂,聚在一起也好說笑一番。”
林飄聽她如此說,便點了點頭:“好,既到了合適的季節,吃吃也好。”
秋雨看著林飄的臉色:“那,要叫虎臣將軍和李大人過來嗎?”秋雨知道如今雖然說起來還是一家人,但到底都是發達了,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不知道夫人是隻想和沈大人在一起高興高興,還是大家都見上一麵。
林飄思索了一瞬,點點頭:“叫他們過來。”
他們如今擔心的就是過於親密皇帝會不高興,但現在皇帝對他們的態度,就算因為他們聚少離多而高興又能給他們什麼,要不高興就不高興去他的,氣死他最好。
林飄在心裡冷笑了一聲,他若是不高興,又敢做什麼,如今他們混到這個位置了,要是連聚在一起吃個水果都不敢了,那也白混了。
林飄心中對皇帝的不滿日漸積聚,他討厭皇帝看他如同看待一個物品一般的眼神,皇帝越用這種眼神看著他,林飄就越知道,他和沈鴻未來的日子不可能安生,沈鴻在皇帝的安排裡不可能有好下場,而自己也隻可能淪為一個玩物。
林飄是真的想給皇帝一顆花生米了,他為大寧做了這麼多,天下人都知道敬佩他,可皇帝還是因為他是一個哥兒,就把他視為一個玩物一樣,用一種等著將他收入囊中的態度在玩味著。
秋雨見他如此說,便點頭:“是,奴婢安排人去通知,叫他們一起前來。”
林飄點了點頭。
到了水果宴當日,二嬸子和秋叔先早早的過來了,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添置的,見著林飄躺在軟榻上歇著看書,走上前來在軟榻旁邊一屁股坐下。
林飄往裡麵挪了點,給她們讓出邊沿的位置。
二嬸子不是很讚同他的生活方式,自從她在上京和軍屬們混在一起之後,生活狀態就像每天約著一起出門跳廣場舞的夕陽紅,充滿了活力,而林飄依然還保持著鹹魚的狀態。
“飄兒你多動彈動彈啊,成天這樣躺著,人是約躺越虛的,屁股都要給你躺塌了。”
林飄聞言動了動身子,屈腿側躺起來,抬頭看向二嬸子笑道:“我側著躺屁股就翹了。”
二嬸子一聽他這樣說,在他肩上打了一下:“貧嘴得很。”
秋叔也道:“今日你叫我們過來說是水果宴,可是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是想著大家也好久沒在一起聚過了,上次一起聚還是二柱剛回來的時候,這都過去好幾個月了。”
二嬸子和秋叔點點頭:“確實過去好久了,也該聚聚了,我也想你們想得緊,雖然平時也見得著麵,但平時總是少這個缺那個的,見麵和大家聚一起還是不一樣。”
說著二嬸子和秋叔就笑了起來,十分開心的商議起這件事來。
“水果宴咱們就光吃水果嗎?不弄點飯菜啊?”
“有奶油水果杯,小蛋糕,飯菜肯定是有的,不過主要還是吃水果,最近日子悶得很,總是感覺不清爽,咱們一起說說話,吃點清爽的。”
二嬸子和秋叔點了點頭,便說起茶水點心來,說什麼吃著最好,什麼吃著最清爽,向他推薦了不少好貨。
二嬸子和秋叔也知道現在林飄很累,沈鴻他們在外麵打拚,在朝堂上周旋,林飄又是做兵器,又是被一些東西卷進去,日子遠沒有她們在家中那麼清閒,她們常常想來找林飄,替他消解消解,但又覺得林飄已經這麼累了,自己歇一歇才是最要緊的,她們還跑過來說話反而煩人。
二嬸子伸手在林飄的身上輕輕拍了拍:“咱們飄兒真是辛苦了,瞧著這眼睛都要凹了。”
“嗯?”林飄有些驚訝,自己現在這麼憔悴的嗎?
二嬸子連忙道:“凹了好看,原本是正正好,現在稍微凹了一點,顯得這眼睛更漂亮了,水靈靈的,”
“是嗎?”林飄有些懷疑,爬起身去臥室旁的梳妝鏡前看了一眼。
林飄本來沒有多看重自己的外表,覺得自己長得挺整齊的,什麼好不好看的也不是重點,如今和沈鴻在一起了,他迷戀沈鴻的眼,迷戀沈鴻的唇,自然也格外的注重起自己的長相,他也喜歡沈鴻迷戀自己的模樣,挽一個新發髻,換一身新衣服,看著沈鴻越發迷戀,陷在其中的模樣。
林飄對著鏡子看了一下,發現自己可能是最近有點憔悴了,加上年紀也上來了,驟然發現膠原蛋白沒以前多了,輪廓變得更加清晰,因為清瘦眼窩有些微微下陷,顯得鼻梁更加纖細高挺。
二嬸子和秋叔走上前來,看他仔細打量自己的模樣,心道果然是有夫君的人,這樣在意自己的容貌,便道:“快彆看了,都要看出花來了,你什麼時候都好看。”
“好瞧著呢,這胖一點豐潤,顯得年紀小,瘦一點漂亮。”
林飄發現自己的輪廓顯得更清晰了,少年氣越發的淡,清豔感越來越重。
林飄對著鏡子抿了抿唇,在自己的臉上感受到了時光的變遷。
收回眼神:“不看了,沈鴻都從一個小孩長成大人了,我也就稍微變了一點,也正常。”
三人走出屋子,正好小月和娟兒過來找他們,他們便結伴一起走到宴廳那邊去,那邊該擺的都擺好了,因為是夏初,不止有新鮮的水果出了市,還有一些鮮花也能夠采買到了。
走進屋子裡,聞到瓜果的香氣,還鮮花馥鬱的香氣混雜在其中,林飄深吸一口氣,甜香從鼻腔湧入肺腑,感覺非常的好。
“這味道真好聞,感覺人都要精神一些了。”
“是啊,比熏香提精神,感覺頭腦一下清醒了不少,清清涼涼的。”
他們在屋子裡先喝了一會茶,到了下午,二柱和二狗陸續的趕來,二柱來得最早,如今他在上京閒著沒什麼事,就帶著玉娘在外麵玩樂走動,小情侶自己閒逛談情說愛,到了時間就一起趕了過來,兩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二柱一進門,聞到屋子裡的香氣:“這味道真香,我一個大老爺們一進來就要叫這屋子臭了起來。”
二嬸子掃他一眼,眼神鋒利,帶有查崗的威懾:“你這小子,你昨晚沒洗澡?”
二柱嚇了一跳:“娘,我洗了!哪有不洗澡的。”
“那就好,你小子要是敢像在軍營裡的時候那樣,臭氣哄哄的跑來跑去,彆說我收拾你,你小嫂子,玉娘也要收拾死你。”
二柱沒想到進門隨口一句話就挨了一頓,連忙認慫:“不敢不敢。”
玉娘笑了笑:“嬸子,快彆說他了,他在軍營恐怕這樣說慣了,嘴上花花呢。”
二嬸子點點頭:“你瞧玉娘還幫你說話。”
二柱低頭笑了笑,玉娘也低下頭去笑了笑,兩人都頗有點不勝涼風的嬌羞感,林飄讓他們快他們落座:“彆傻笑了,你們這一起走走逛逛,快坐下歇息喝點東西。”
他們坐下之後之後來的便是二狗,二狗一進門也不用人招呼,袍子一撩往凳子上一座,往後麵使勁一靠:“唉喲累死了,真是懶得和那些人糾纏,一個個嘴上都是君子,酒品差得要死,我趕緊溜了過來。”
二狗一看桌上放著水果茶,趕緊先喝了一口:“還是咱們府上的東西好喝,外麵那都是些什麼啊,煩人!”
二柱聽他一進來就抱怨連天罵罵咧咧的也沒人說他,覺得這小子真是在上京待太久了,自己總是呆在外麵,不比他在家裡受寵:“你閉嘴吧你,一進來就你話多。”
二狗一看二柱和他來勁了,又喝了一口水果茶潤潤嗓子:“唉,我就話多,怎麼樣?”
二柱看著他:“你小子彆太欠揍了?”
“我就欠揍,你打我我就讓小嫂子打你。”說著他還看向二嬸子:“嬸子!你看看二柱,在外麵當將軍真是了不得了,回來要打人了。”
二嬸子見狀安撫道:“你彆管他,咱們吃瓜子。”
二柱氣得發慌,心想自己在外麵什麼人收拾不了,一回來就被這狗東西克,都這麼多年了,還這麼賤模賤樣的。
二柱孤立無援,隻能緊緊握住玉娘的手,玉娘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感覺這一家子湊在一起的時候模樣最幼稚,最好玩。
二狗耍了一會橫,又道:“今天我差點就要來往了,信陽候世子非要拉著我再喝三杯,我懶得搭理他。”
二柱這會才抬起眼:“叫你討嫌,是被找麻煩了。”
“也不算,這些人來來往往的,總也賤兮兮的。”
二柱冷哼一聲:“我幫你去收拾?”
二狗笑道:“你還是先彆動彈了,信陽侯一家能有什麼好東西,隨他去。”
小月在上麵聽見這話,也道:“信陽侯一家不算什麼好東西,再風光也沒幾年風光了,如今隻是祖運好,得了一陣子的發達而已。”
林飄坐在上麵聽著,側目看向小月,信陽侯一家的事林飄知道,林飄看不起他們為人,做兵器之後和後宅走動越發的少,便也關心得比較少了,聽小月說,似乎還有什麼細致的內情。
小月看小嫂子好奇,壓低聲音道:“他們一家子都什麼什麼好人,隻知道折磨女人哥兒,裡麵糟亂得很,上一代這樣也就算了,如今下麵的世子和幾個公子哥,表麵裝得樣樣都好,十分上進,其實也是個心思掛在女人哥兒身上的,沒什麼出息。”
小月還沒嫁人,自然不好意思把這件事說得太詳細,他們打聽到的消息,說這幾個公子哥在房中都是狠辣的,經常在外麵玩鬨出事情來,這種人小月自然是嗤之以鼻,就看他們還能有幾天的風光混著了,大壯帶著花如穗來得最晚,但經商的人消息最寬廣,說起這些事,花如穗抓了一把瓜子,慢條斯理的邊磕邊說,大家互相補全情報,把邊邊角角都一起補了起來。
他們湊在一起說了一堆八卦,哪個侯府裡出了什麼事情,哪個世家正在掩藏什麼醜聞,在外麵聞所未聞的事情,讓他們談話間交換了一通情報。
他們說著話,正好沈鴻也來了,見他們說得熱鬨,虎臣和靈嶽平日十分嚴謹肅穆,這會坐在旁邊都端著茶杯豎著耳朵在聽:“在聊什麼,如此熱鬨。”
林飄抬頭,見沈鴻來了:“在說胡大人家中納妾,聽說納了一房小妾,家中前麵都已經有十六房了,新小妾進門她們鬨得厲害,後麵又偷偷送出去當外室養著了,胡大人自己平日沒空,就支使手下的管家,或者家中的公子,路過時不時帶點東西過去,結果一來二去,小妾和他兒子在在一起了。”
沈鴻抬了抬眉,對這件事並不意外:“胡大人喜好名聲,想來是要息事寧人的。”
林飄點頭:“小月方才也是這樣說,說把人給了大公子,也就當沒這件事了。”
人都來齊了,林飄看了一眼外麵的天氣:“還好今天天氣好,我們出去坐坐吧,在外麵找了個風景好的地方,搭了涼棚,看看風景吹吹風吃東西正好。”
眾人點頭起身,秋雨就帶著大家往外走,去往她們提前布置好的地方。
路上二嬸子拉著林飄說話,給秋叔使了個眼色,秋叔便慢下步子,不知不覺走到了沈鴻身邊。
沈鴻自然察覺到秋叔的靠近,想秋叔大約有什麼事想要私下來說一句,便側目看向他,目光詢問。
秋叔輕聲道:“今兒飄兒心情不好,說自己老了。”
沈鴻楞了一瞬,看著秋叔點了點頭:“多謝支會。”
“沒事沒事。”秋叔願意來多管閒事,就是想沈鴻能多哄著林飄點,如今林飄辛苦,又擔憂著家裡的晚輩,他不比沈鴻撐得住,掛心的事稍微多一點就要撐不住,雖然林飄年紀比沈鴻大,但畢竟林飄如今不是他的長輩了,還是得他多疼著飄兒些才行。
他們去了涼棚那邊,躺在鋪好的涼席墊子上,飯菜已經提前準備好了在幾張小桌上,揭開細竹罩子一看,裡麵是熱騰騰才出爐的飯菜,還有切好的果盤。
沈鴻坐在桌前,給林飄挾了一塊排骨,看向林飄,見林飄的確不像以前那麼歡聲笑語的有精神,心中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有些太辛苦了,林飄一心一意將□□做出來,便是想要將一切平息,可世上的事情總是永無止境一般,而林飄似乎也到了極限,他沒辦法再一鼓作氣,他們已經一鼓作氣衝到了上京,也準備好了要換掉皇帝,再攢著力氣還能攢到哪裡去呢。
林飄看了一眼沈鴻,知道沈鴻最近很忙,可是每次見麵都隻有下午的一小會,有時候甚至隻是晚上能在一起睡上一會,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沈鴻便又不見了,仿佛一整天下來這個人壓根回過家一眼。
林飄也不能責怪他,卻也壓不住心裡的空虛,很多感情一開始可以壓根就沒有,但一旦有了便會成癮。
林飄伸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沈鴻的手:“好幾天沒看見你了。”
沈鴻側目看著林飄,心中有些意外,因為他並沒有這樣的感覺,他每天回到家裡的時候,要麼是林飄在準備洗漱,要麼是已經在床上酣睡,他收拾好在林飄身旁躺下,總是會細細看上一會才入睡。
但卻沒想過,林飄並沒有機會細細看他,對他來說,這幾日仿佛都像沒見過他一樣。
“飄兒想我?”沈鴻輕聲。
“嗯。”這裡也沒有外人,林飄說完便把下巴擱到了沈鴻肩上,一旁的人看見這一幕也隻權當沒看見,該說說該笑笑。
沈鴻在桌下輕輕揉著林飄的手,想到秋叔今天對他說的話。
他從沒想過這件事,林飄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最美的,無論是少年時的稚氣清麗,還是如今的模樣,林飄和他在一起之後,青年的模樣逐漸顯露,越發的成熟美麗,每一個瞬間都是叫沈鴻心動的的。
但林飄如今突然生出這樣的念頭,倒叫他心中十分的憐惜。
是覺得時光過得太快了嗎。
還是最近太累了。
身子吃不消?
他們近日因為忙很少行夫妻之事,難道症結在這裡?
沈鴻輕輕捏著林飄的手:“飄兒,今日正好我回來得早,也能好好的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