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柏庭做的菜並不多,食材有限。但都是宋婉月愛吃的。他又另外留了一份。
畢竟宋婉月在這邊借住了一些日子,對待主人家,多少是該有些表示。
他打算在離開前,再另外給他們一筆錢,當作這幾天來的住宿費。
這可以說是宋婉月來這兒後吃的第一頓正正經經的飯了。
段柏庭沒怎麼吃,一直在給她夾菜:“慢點,彆噎著。”
她咬了口排骨,抬頭問他:“去鎮上了嗎?”
他搖頭:“在後麵的小鋪子裡買的,東西不多,隨便買了點。”
宋婉月點點頭。
因為村子出行不方便,去鎮上更加不方便。所以村子裡麵也是有賣菜的鋪子的。
飯吃完了,段柏庭去洗碗,宋婉月則回房繼續整理今天的材料。
屋主人今天回來的比較早,是一對四十來歲的夫妻,長時間的勞作,皮膚曬的粗糙黝黑。這裡的發展太過遲緩,不光位置偏僻,地理環境不好,甚至連路都沒修。
家中有一兒一女。
大女兒在鎮上讀初中,小的那個才五歲。
平時將他一個人放在家裡不放心,所以外出做工時往往都會帶著他。
小家夥很乖,平時不吵也不鬨的,看見人了隻知道樂嗬嗬的傻笑。
宋婉月有空了也會逗逗他,教他寫作業,給他講故事。
還給他吃自己帶來的巧克力。讓他喊自己姐姐。
他說話帶點地方口音,喊起姐姐來,小奶音卻很可愛。
中年女子牽著他的手,看到段柏庭了,衝他笑笑。
得知他是宋婉月的丈夫,中年男子笑容純樸而和善,從褲子口袋裡掏出皺巴巴的煙盒,抖出一根遞給了他。
段柏庭原是想拒絕的,他已經戒了。
但看到對方臉上局促自卑的笑時,還是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這舉手之勞的動作,卻是在維護一個男人的自尊心。
他用手搓了搓剪成短寸的腦門,樂嗬嗬的笑道:“是俺該道謝。如果不是宋律師免費幫俺們打官司,俺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宋律師。
段柏庭咂摸著這個稱呼,突然笑了。
小家夥如今也長大了,成了可以讓人信賴的律師了。
而在房內工作的宋律師,此時又累又困,手指搭在鍵盤上,頭重腳輕。
段柏庭回房時,看到的便是這一幕。
她趴在鍵盤上睡著了,也不知壓到了哪個鍵,文檔裡麵多出很長一串亂碼來。
段柏庭倚靠著門,就這麼無聲看了一會。
以前在談一,哪怕工作量最大的時候,都沒讓她熬過夜。
甚至出了錯也沒關係。
權當是讓她曆練曆練。
如今。
瘦了,也憔悴了。
累到趴在電腦上睡覺,他還是頭回見到她這樣。
說不心疼自是假的,但也知道,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
路是她選的,該怎麼走下去,該如何走下去,決定權在她手上。
段柏庭過去,用手將她的臉和鍵盤輕輕隔開,一手攬著她的肩,另一隻手穿過她的膝彎,將人抱回床上。
應是實在累狠了,這樣都沒醒,隻是在他懷裡輕輕夢囈了兩聲。
太模糊,他沒聽清。等低頭湊近再去聽時,她又不說了。
頭發睡得淩亂,幾縷青絲糊在臉上。他動作溫柔,替她理順,然後蓋好被子。
昨日的那場雨讓氣溫下降了不少。
夜晚竟然開始冷了。
段柏庭站在床邊又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才走到電腦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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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婉月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天亮,等她迷迷糊糊抓過手機,看見上麵的時間時,瞌睡瞬間消失。
她一臉驚恐翻身下床,去摸電腦。
昨天整理到一半困得不行,本來是想著眯一會兒的。
結果這一眯直接眯到了這個點。
她睡覺不老實,睡相很差,睡裙的肩帶一側滑落,一側勉強掛在肩上。此刻也顧不得整理形象。
神色慌亂地給電腦開機,點開文檔後,看見裡麵已經整理好的內容,她愣在那裡。
這些......是她寫的嗎?
很努力的回想一遍,發現這部分的記憶並不屬於自己。
難不成是她睡著以後,夢遊完成的?
可是這水平,她清醒的時候都遠達不到,更彆說是夢遊了。
在她盯著電腦胡思亂想的時間,段柏庭已經提前叫人定好了機票。
他拿著手機進屋,門才推開,見她頭發淩亂,衣服也沒好好穿。
肩帶早已不在肩上,露出白皙柔滑的皮膚,以及飽滿的半邊酥-胸。
他喉嚨發乾,反手將門關上,又去拉窗簾。
好在這窗戶是帶花紋的,無論是從外往裡看,還是從裡往外看,都看不出什麼來。
宋婉月看到他了,混沌的大腦有了些苗頭,她將電腦翻轉,對著他:“這些都是你幫我做完的嗎?”
段柏庭走過來,替她將衣服穿好:“嗯。看你睡著了,不忍心喊醒你。”
睡衣肩帶重新掛回肩膀上,他目光往下看了眼,沒忍住,伸手揉了一把。
她主動過去摟他的脖子,將自己送到他手裡。
“我本來還在擔心因為我睡著了,耽誤了正事兒。”她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段柏庭輕描淡寫的一聲笑:“之前趁我喝醉,讓我幫你收拾爛攤子的時候怎麼沒覺得不好意思。”
這人怎麼回事,她才剛感動上,他就開始翻起老黃曆。
她裝不懂,不記得這事兒了。
好在段柏庭沒有繼續提,把她放在床上,稍微紓解了下晨起時的欲-望。
航班在下午,同事先一步離開,這個點已經走了。
宋婉月對著鏡子整理了下著裝,換衣服的時候很小心,被親的有些麻木了。
她不滿的瞪了罪魁禍首一眼。
卻看見後者在替她收拾行李,她頓時一點氣都沒了。
又跑過去和他膩歪,誇他賢惠。
他大抵是不太喜歡賢惠這個詞,並沒回她。
她這次帶的東西很多,但顯然在這種地方派不上用場,徒增重量罷了。
宋婉月把自己收拾好了,心安理得坐在旁邊看他整理。
這人似乎不光有潔癖,強迫症也嚴重。
東西井然有序的規整好,什麼東西該放在什麼地方。
不像她,東西隻要疊好了就能往裡麵塞。
所以段柏庭整理中途,總會停下來看她一眼。
那無悲無喜,平緩淡然的眼,似在無聲告訴她。
——稍微細心一些。
宋婉月聳聳肩,還好他不是她爸。
不然她遲早得被他煩死。
宋婉月換好衣服後,出去洗漱。
小男孩抱著裝滿熱水的臉盆跌跌撞撞過來,那點力氣,走路都踉蹌。
裡麵的水灑出不少,他的衣服都弄濕了。
宋婉月急忙過去,把他手裡的盆端走。
他的皮膚也被太陽曬的黝黑,但小孩皮膚好,與他父母的粗糙不同,看著格外光滑。
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亮亮的:“爸爸出門的時候說,給姐姐打水洗臉洗牙。”
宋婉月彎下腰,摸摸他的腦袋,和他道謝:“謝謝你呀。”
段柏庭開門出來,瞧見她正摸著小男孩的頭,與他道謝。
聽見聲音,宋婉月回頭,說:“你帶他去換件衣服,都濕了。”
段柏庭點頭,走過來。
見小男孩還傻愣愣地站在那裡,他乾脆彎腰將人單手抱起:“你房間在哪?”
他眨了眨眼,手往後麵指。
段柏庭便抱著他,朝他手指的方向過去。
他應該是和他父母一起住的,房間雖然比宋婉月住的那間毛胚房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裡去。
衣服很舊,並且也不合身。
可能是世界各地的好心人捐贈來的。
段柏庭選了件大小和厚薄都合適的給他換上。
袖子和領口一一套上,他輕聲問他:“叫什麼名字。”
小男孩的腦袋從領口伸出來,頭發被壓亂:“張麥河。”
他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是哪個mai哪個he。卻也沒繼續問。
幫他換好衣服後,帶著人出去。宋婉月正吃著段柏庭給她煮的粥,旁邊還有一個水煮蛋。
那個水煮蛋被她單獨晾到一旁。
直到段柏庭漫不經心的朝她看了一眼,她才心虛的將它拿過來,滾碎蛋殼,將其撥開,不情不願地咬下一小口。
這幾天下了雨,泥巴路不好走。
雖然段柏庭的車就停在村外,但怎麼出去是個問題。
村長說待會開車送他們,不過還得等一等,等這雨停了。
宋婉月指了指牆角的米老鼠書包,看著小男孩:“你不是還有作業沒寫完嗎,這個叔叔很聰明,你讓他教你。以前就是他給姐姐補課的。”
段柏庭看了她一眼。
宋婉月感受到他帶著輕微壓迫的注視。知道他是在意她口中的稱呼。
她是姐姐,他是叔叔,兩人之間的輩分直接拉開了。
但她假裝沒看到,還很自然的一口一個叔叔,一口一個姐姐的說著。
“姐姐之前成績不是很好,是被這個叔叔補課之後才變好的。”
小男孩的眼睛更亮了,看向段柏庭的眼神帶著一種對於強者的崇拜。
段柏庭的臉色有些陰沉,但還是接過他雙手遞上的暑假作業,隨手翻了翻。
宋婉月偷偷壓著笑,小聲說:“現在在他眼裡,你和奧特曼的地位一樣高。”
說到最後,還故意喊了一聲,“柏庭叔叔~”
小男孩也跟著喊,樣子虔誠:“柏庭叔叔!”
段柏庭:“......”
臨出發前,小男孩揉著眼睛和他們揮手,看樣子似乎有些不舍。
宋婉月溫柔地和他說了再見,又從外套口袋裡摸出兩根草編的手繩。
是小男孩剛才偷偷塞給她的,說是禮物。
她笑眯眯地為段柏庭戴上一根:“看來我們段總還挺招小孩喜歡。”
段柏庭不以為意,神情寡淡。
但還是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粗糙至極的手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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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落地北城,宋婉月是一路睡到的。
段柏庭有兩架私人飛機,平時出行卻很少用到。
宋婉月隻坐過一次,還是上次去海島。
明明是喜歡安靜的一個人,和她在一起時,卻總迎合著她。
她喜歡熱鬨,喜歡人多的地方,喜歡嘈雜和喧囂。
他也和她一起。
終於回到久違的家中,覃姨滿臉擔憂迎出來,將她上下打量一遍。
眼眶潮濕:“瘦了,怎麼瘦了這麼多。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宋婉月說沒有:“我每天一日三餐規律著呢,可能是那邊的水土原因,不胖人。”
覃姨哪裡聽不出她是在唬人,低頭抹了抹淚:“廚房裡煲著湯,特地給你煮了螃蟹。收拾一下下來吃飯。”
宋婉月笑眼彎彎:“好嘞。”
這幾日連個澡都沒好好洗過,她泡了一個多小時的澡,最後被段柏庭強行裹上浴巾抱了出來。
“泡太久對心肺不好。”
宋婉月渾身赤-裸,那條白色浴巾遮住她的胸口,一直垂到大腿。
她靠在他肩上,十分順從,懶倦地打著哈欠。
“等我忙完了,我們再去海島度一次假?”
白皙的身子,因為長時間泡在溫水中,已經有些泛紅了。
他撥弄開她耳側碎發,伸手捏了捏圓潤透紅的耳垂。聽她輕呼一聲後,鬆開手:“疼了?”
她搖頭:“有點麻。”
段柏庭疑惑:“麻?”
泡澡泡到身體發麻,可能是血液循環不暢。
他剛要將人放到床上,替她揉一揉,緩解不適。
卻見她紅著臉,靠在他肩上,聲音輕軟:“酥酥麻麻的。”
還下意識地夾了夾腿,似有些難以啟齒。
平時那些調情的話張嘴就來,到了真有事兒的時候,反倒扭捏起來。
宋婉月再細微的動作和情緒變化,都很難逃過段柏庭的眼睛。
更彆提此刻,她表現的已經很明顯了。
可他像故意釣著勾著,就是不開這個口,讓她自己說。
宋婉月覺得胸口以及身體上的某處,都像是缺少了什麼東西。
又空虛又孤獨,渴望被進入,被填滿。
他不為所動,氣定神閒的睇她。
宋婉月咬了咬唇,覺得這人壞死了。明明看出來她想說什麼,卻一副什麼都沒聽明白的樣子。
她低下頭,伸手勾了勾他垂在身側的小拇指,輕輕摩挲,似在邀請。
“我們好像......很久都沒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