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問的就有些何不食肉糜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這樣交際甚廣,朋友眾多的。
段柏庭笑的輕描淡寫:“可能是因為我沒朋友。”
“席陽和商珩不是嗎?”房間的燈隻剩下旁邊那盞床頭燈,開的最低檔,光線柔和。
此時她在他懷裡,支著一半手臂,仰頭看他。
眼底透亮清澈的好似天真稚童。
他低下頭,在她薄白的眼皮下留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喉間呢喃著低沉氣音:“朋友分很多種。”
也不知是在這個位置待久了,還是天生就這樣。
他說話總是很謹慎,露三分藏七分的。點到為止。
宋婉月搖頭晃腦,突然覺得段柏庭其實也挺可憐的。
孤零零的,連個可以交心的朋友都沒有。
她最起碼還有靜香和周溫陽。
想到周溫陽,她又有些悻悻,好在段柏庭尚不具備窺探人心的本領。
在她移開目光垂眼的同時,段柏庭單手捏著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臉,讓她被迫與自己對視。
聲音沉沉的:“總覺得你在想不該想的人。”
還真是神了,這人怕不是真的狐狸修煉成精,會妖法吧。
這都能被他看出來。
不過她也沒想周溫陽,就是剛才提到朋友,才突然想起他。
她對周溫陽清清白白,半點男女方麵的感情都沒有。也不知道段柏庭到底在介意些什麼。
與其介意守在遙遠邊疆的周溫陽,倒不如多提防著點她身邊的異性。
她可受歡迎著呢,那些人即使知道她結婚了,照樣對她虎視眈眈。
此時心虛的縮了縮脖子:“我哪裡有不該想的人。”
“是嗎。”漫不經心的語氣,顯然不信她嘴裡的鬼話。
宋婉月一頭紮進他懷裡,表起忠心:“你在我身邊,我怎麼會想彆人。”
安靜數秒後,男人拍了拍她的後背:“還疼嗎?”
宋婉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哪裡。
臉有些燥熱:“你下次輕點就行。”
他笑了一下:“那種時候,哪裡顧得上力道。”
宋婉月不滿抬頭,憤憤瞪他。
他眼底的笑意更盛一些,托著她的臀,將人往上抱。
“給我們婉婉揉一揉,揉揉就不疼了。”
她輕呼一聲:“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屋外下著雨,溫香軟玉在懷,段柏庭覺得最幸福最滿足的,也不過如此了。
也隻有這種時候,宋婉月才不會繼續嘴硬。
她顫著長睫,上麵還掛著水汽,紅唇微微張著,眼瞳有些潰散,看著他。
段柏庭心口一陣悸動,像是被什麼迎頭撞上,他扳過她的下巴,低頭和她接吻。
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在浪潮裡又起伏了多少回。
宋婉月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瘋狗,明天怕是不打疫苗不行了。”
他一隻手枕在後頸,另一隻攬著她,吃飽喝足後,整個人似乎都好說話了許多:“嗯,好。”
宋婉月原本是想在口頭上贏回來,見對他似乎沒效。她又故意用話刺他:“你不去當鴨可惜了,活兒這麼好。”
段柏庭莞爾,點一點頭:“那你算是我的第一個客人了。不應該有點表示?”
宋婉月沒想到他沒有半點不適,反而這麼快就融入進角色中去。
她覺得這人還真是刀槍不入,油鹽不進。
世界上怎麼會存在這樣的人,如果和他聯姻的換了其他人,恐怕遲早得被他的不解風情給逼出瘋症來。
宋婉月說:“娶到我真是你三生有幸。”
話題轉的如此之快,剛才還在勸他去當鴨,這會就誇上自己了。
段柏庭再擅揣測人心,也實在摸不清他這位思維跳脫的妻子的腦回路。
也不知突然笑到什麼,他極輕的笑了一聲,抬手撳滅了燈。
拍拍她的肩膀:“很晚了,睡吧。”
宋婉月捕捉到他聲音裡一閃而過的笑,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瞬間警惕起來:“你剛剛笑什麼,在笑我對不對?”
“沒有笑你,隻是突然想到”他停住了。
宋婉月問:“想到什麼?”
他語焉不詳:“還是彆問了,你不會想知道。”
人體有206根骨頭,宋婉月就有200根是反骨。
段柏庭越不願說,她就越要聽。
沒辦法,他隻能輕聲開口。
無邊寂靜的黑夜裡,他那點意味深長的笑顯得尤為清晰。
“隻是突然覺得,人體的主要成分果然是水。你一晚上幾次了。嗯?”
......
好吧,她果然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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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北城之後,宋婉月就開始著手那個案子了。為期兩個多月的時間。
她幾乎每天都熬到很晚。
不管她熬到多晚,段柏庭都會在旁邊陪著她。
她看著電腦辦公,他則拿著書在一旁看。
待她餓了之後,就會下樓去給她做宵夜。
明明這幾日比之前要累上許多,她反而還胖了。
覃姨見她稍微圓潤起來的臉頰,滿意的點了點頭。小鵝蛋臉更飽滿了,瞧著白嫩可愛。
從前是太瘦了些,總覺得纖細的身子籠在衣服裡,有點空空蕩蕩。
如今雖說還是瘦,卻瘦的健康。
宋婉月捏著自己的臉去找段柏庭:“你以後不許再給我做宵夜了,你看我都長胖了!”
他這幾日不忙,從他每天很早回家就能看出來。
今天倒是開了個線上會議,此時剛剛結束。他抬手鬆了鬆領帶。見宋婉月臉色怨懟的來到自己跟前。
他微微側開身子,拍了拍腿,讓她坐上來。
她沒動。
他下顎微抬,又拍了拍。
宋婉月這才不情不願。
背對著他,坐在他腿上。
段柏庭摟著她的腰,隔著單薄的衣服布料揉著某處。動作自然。
她低頭看了眼,陰陽怪氣道:“你解壓的方式還真特彆。”
他的下巴順勢枕在她肩上,聲音有些疲累:“困了,我睡會兒。”
這人怎麼回事,她才剛來,他就困了。
她正開口,他手上的動作稍重了些。她悶哼一聲,聽見他語焉不詳的輕了語調:“噓。我睡醒了再說。”
宋婉月:“......”
算了,讓讓他吧。
自己可真是人美心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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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等到開庭那日,段柏庭去旁聽了。
最後的結果卻是敗訴。
這些日子做的一切都成了徒勞,跑前跑後,熬的無數個日日夜夜。
宋婉月低著頭,攥著手中的筆沉默良久。
人已經陸陸續續散了,包括不遠千裡趕來的村長。
老人家年紀很大了,這次卻還是堅持要過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綠皮火車。
最後等到的卻是這個結局。
宋婉月眼眶有些熱,但她還是努力忍著。
“那橋還是得拆,沒審批,就是違規建築。”
想儘量表現的風輕雲淡一些,和段柏庭說出來,可聲音卻控製不住的顫抖。
段柏庭將人抱在懷裡,輕輕拍撫著她的後背安慰:“沒事,你已經儘力了。想哭就哭出來,不必忍著。”
她的肩膀一直在顫,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是眼淚早就打濕了他的衣襟。
她並非是哭自己沒有打贏這場官司,而是哭,自己什麼忙都沒能幫上。
村子裡的人都將她視為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們之前說她是城裡來的大善人,活菩薩,不要錢免費幫他們打官司。
她說了,她擔不起這個稱呼。
但也知道,他們已然將最後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了。
她哭到聲音都破碎,抽抽嗒嗒的:“村長他......他年紀很大了,快......快七十了。大老遠跑過來,滿懷希望等著。可是......我什麼都沒做到。他剛才還讓我彆難過,還和我道謝。明明他們才是最難過的。”
“這個官司打贏的幾率本就不大,那座橋屬於違章建築,他們心裡應該是有數的。”段柏庭脫下外套,搭在她肩上,又取出方帕替她擦拭眼淚,“你儘力了。”
她喉頭哽咽,眼眶很紅:“可是我輸了。我好沒用。”
“有輸就有贏。那些大律師也有敗績。”
宋婉月吸了吸鼻子:“Roman就沒有。”
這小家夥,怎麼油鹽不進,偏愛鑽牛角尖。
“他隻接對自己有利的案子。你以為這個案子他為什麼要讓你去接手?說好聽點,是讓你去曆練曆練。說白了,讓你為律所鋪路。這是社會新聞,在網上備受關注。哪怕輸了也沒關係,免費幫忙的好名聲已經闊出去了,並且敗績也不在他身上。於他來說,百利無害的一樁生意。”
對於其中門道,她聽的一知半解。哭腫的雙眼,眼淚還掛在臉上,表情懵懵的:“所以,我是被他利用了嗎?”
“不算。”段柏庭低下身子,雙手捧著她的臉,與她視線平齊,“你努力的這幾個月是屬於你自己的。你全力以赴去做了,就算沒有得到很好的結果。但你做得很好。”
這也是為何他早就看出Roman的意圖,卻也沒有叫停。
她已經努力了很久,在這上麵注入太多心血。她對得起那個村子裡的村民,也對得起她自己。
他字字句句都認真,並非為了鼓勵和安撫而說出的這番話。
她是真的很努力的在去完成這件事。
沒有再像從前那樣,中途就開始喊累要放棄。
她又開始哭了,撲到他懷裡流淚。
哽咽著解釋:“我不是難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哭。”
他笑著點頭,說他都知道。
知道她為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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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宋婉月想明白了,可還是免不了難過。那幾天鬱鬱寡歡,不敢看手機。
生怕收到村長打來的電話。
那種沒幫上忙的愧疚在她心底日漸脹大。
但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過去的。
看到屏幕上方的來電聯係人。
——村長。
宋婉月的心臟微微一縮,心虛和愧疚令她手指顫抖,直到鈴聲到了尾聲,即將因為長時間無人接通而自動掛斷時。
她終於顫顫巍巍地伸手,將手機拿了過來。
按下接通後,手機貼放在耳邊。
村長的聲音帶著興奮和雀躍:“小宋律師,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覃姨也不知怎的,剛才還說沒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回房的宋婉月,突然跑下樓,說餓了,讓她給自己煮碗麵。
消失多日的笑容又重新回到她臉上,前幾天的她就像是一朵頹敗的花,今天終於恢複了生機和鮮活。
到了晚上,她身體力行的答謝起段柏庭。
他在她手上悶哼陣陣。
呼吸稍微急促了些,靠在她肩上,輕聲笑笑:“乖乖,輕一點。”
“我都聽村長說了。聽說有慈善家撥了款,村裡的橋開始重建了。這次是正規的,不會再被拆。”
頓了頓,她又說,“麥麥的爸爸說,那個好心人還資助了麥麥和他姐姐讀完大學的全部學費和生活費。”
這些話一出,她大概就能猜出那個好心人是誰了。
“麥麥?”他稍顯粗重的聲音裡,帶著一點疑惑。
宋婉月說了麥麥的全名:“張麥河,就是我借住的那戶人家的小兒子。”
她以為他是把人家忘了。這才多久。
“你還給人家換過衣服呢。”
“麥麥。”他似笑非笑的將這兩個疊字讀了一遍,“叫的這麼親昵。”
宋婉月說:“他小名叫麥麥,他爸媽都這麼叫他,我也就一起叫了。”
她咂摸出來一點兒酸味來,笑他:“不是吧,小孩的醋你都吃?庭庭,庭庭。我不也經常這麼叫你。”
他不說話了,瞳色沉了些,身上的肌肉也開始發熱發燙起來。
呼吸變得很濕很重。宋婉月甚至看見他脖頸處突起的淡青色筋脈血管。
她笑著俯身過去,咬他的耳朵,又吸又舔。
聲音似蜜一般,從他的毛孔鑽進去。
“靜香說過,國男普遍都很一般的,隻有歐美那邊才......為什麼你的這麼嚇人。是不是因為在那邊長大,所以受到影響,也和他們一樣了。”
“平時沒見你說這些,這種時候......嘶!”
他的笑容淡去,一陣輕嘶聲後,皺了下眉,緊繃的肌肉瞬間便放鬆了。
宋婉月以為自己弄疼了他:“弄疼你了嗎?”
他搖搖頭,手指挑著她的下巴,低下頭去吻她。
親吻間隙,他嘶啞的嗓音帶了點魘足的笑:“出來了。”
宋婉月回吻他,將他推回床上,他也沒阻止。
就這麼順著這股力道躺下了。
宋婉月感覺自己好像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
這種時候的段柏庭,就像是剛蛻變的蝴蝶,格外脆弱。
他身上的襯衫有些淩亂,領帶也早被扯鬆,虛掛在脖頸。
白皙的皮膚往外冒著汗,整個人濕淋淋的。
往日深邃冰冷的眼,此刻似起了霧,手臂勾著她的腰,想和她接吻。
宋婉月捂著嘴,偏不讓他如願。他順勢去吻她蓋在唇上的手。急促而迫切。
“剛才還在感謝我,這麼快翻臉不認人了?”
他的喉結滾了又滾,吞咽的頻繁且用力,似乎格外燥渴。
宋婉月的聲音透過掌心傳出來,有些沉悶:“我隻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已。”
“嗯?”他微微抬眸,“什麼不可思議。”
她說:“你以前沒這麼好。”
段柏庭笑了:“所以我在你心裡到底是個什麼形象?”
宋婉月想了想:“黑心冷血的萬惡資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