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春數了數人頭,確定所有人都來了,便進屋把梁闌玉叫了出來。
仆從們不知道梁闌玉突然把他們聚集起來有何目的,交頭接耳說著小話。
梁闌玉咳嗽了一聲,底下淅淅索索的聲音便停止了。
“今日我把你們都叫過來,”梁闌玉一邊說,一邊環視眾人,“是有件事想和大家商量。”
奴仆們很驚訝。有什麼要讓他們做的,直接交代便是了,為何會說商量?
“想必諸位都知道,下個月我便要出任鬱州了吧?”梁闌玉道,“你們都是我的人,我去鬱州,你們理該跟著我走。不過我一向不喜歡強迫他人,因此我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倘若你們之中有誰不想離開建康的,現在站出來!我可以為你們在府中另謀一份差事。”
眾人麵麵相覷,沒有一個敢站出來的。
倒不是他們不想留下,但他們不知道梁闌玉到底是何用意,萬一梁闌玉是想在出行前把所有對她不夠死心塌地的人全處置了,那站出來不是找死嗎?
“沒有嗎?”梁闌玉語氣淡淡的,“可據我所知,你們之中應有不少人不願隨我去鬱州吧?”
眾人臉上不由露出惶恐神色。難道他們私下的議論有人向大姑娘告密了?
梁闌玉等了片刻,底下連個敢吭聲的人都沒有。於是她接著道:“你們不必如此害怕,我今日並不想懲戒誰,隻是有些話需得同你們說清楚。我知道,有些人以為都督鬱州不是什麼好差事,還擔心隨我去了那裡會送命……但,你們想錯了!”
“都督鬱州非但是個好差事,還是個求之不得的好差事!且不說官職品級,但凡你們能走出府門去打聽,就知道外麵有多少人為這職務搶破了頭。若不是我與當今天子有些私交,若不是阿爹在朝堂上為我奮力爭取,這差事根本不可能落在我的頭上!”
眾人驚訝地看著她。
這些奴仆們一直在梁家伺候主子,沒有什麼和外界交流的機會,也確實沒有任何政治眼光。有人說梁闌玉之所以被安上這差事全因為蔡琵琶的陷害,眾人也就都信了。而且一直在小圈子內部交流,強化了眾人的認知,仿佛梁闌玉隻要一到達邊境,馬上就會身首異處。
想要眾人心甘情願跟她走,梁闌玉就得先把這一印象給掰過來。
“你們不懂國家大事,我不怪你們。我隻想告訴你們幾點。”梁闌玉振振有詞道,“其一,鬱州絕不是你們口中的苦寒之地,那裡是淮水入海之地,坐擁田疇魚鹽之利,商貿通達;其二,鬱州雖毗鄰北燕,卻也不是你們以為的戰火連天。從前朝至今百年,南北間的戰事在鬱州交鋒的不過四次!而我在鬱州又能待幾年?”
她這話其實有偷換邏輯的嫌疑。戰爭是隨機事件,並不能算平均數。而且一旦真的開戰,不是兩三天的事,很可能持續幾個月甚至幾年。另外在鬱州打的大仗確實很少,小摩擦卻是持續不斷的。
隻是梁闌玉現在需要排解眾人的抗拒心理,因此必須有選擇地說話。
人群中有人的神色是迷茫的,有人的神色開始動搖。
的確,梁羨可能因為蔡琵琶的挑撥而陷害女兒,可皇帝跟大姑娘非但無冤無仇,還有青梅竹馬的情誼,沒道理要害大姑娘。難道說,這真是什麼好差事?
梁闌玉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神態變化。
她現在就像給剛進公司的新員工們開動員大會,第一步是先描述公司發展的前景,讓員工們覺得公司的未來有很大的發展前景。
第二步才是最重要的,那就是給員工們“畫大餅”,讓員工們相信自己未來可期,這樣才能激發每個人的動力。要不然公司發展再好,跟他們沒關係也不行。
於是她接著道:“今日我便把話攤開了說。我新官上任,正是用人之際。可在鬱州我人生地不熟。爹和舅公雖撥了不少甲士給我,可這麼些年來與我最親厚的就是你們,我亦有心提拔你們!”
“待你們隨我去了鬱州,隻要專心替我做事,五年之後,我便還你們自由身,再給你們每人五畝田,五吊大錢。若有能力出眾者,我還可以向朝廷舉薦,為你們呈請官職!”
這番話如同巨石砸進平靜的湖麵,瞬間眾人就炸開了鍋!
自由身?還能分得土地?
他們這些淪落為奴的人,一輩子都沒法為自己脫籍,不被允許擁有私產,連他們生下的孩子也是主家的奴隸。可梁闌玉竟然要還他們自由身,還允許他們有土地!至於晉升官途,那是想也不敢想的美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