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2 / 2)

阿秋被她問得一怔,又看她捏著玉佩,心知定是這東西出了差錯,不由有些慌亂。

所有首飾都是梁闌玉給的,她從裡麵挑了幾件合適的用。然而她隻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奴仆,區分貴重與否的方式主要靠大小。而杜暖煙從前在鬱州梁家受過一陣寵,梁家的公子哥兒們沒事就喜歡拿著各種寶貝跟她吹牛,倒讓她練出了鑒物的眼光。

阿秋強裝鎮定道:“杜娘子這是何意?”

杜暖煙捏著玉佩道:“你能拿出這東西,不該是普通的破落戶!你要投奔的親戚,又怎會在我們這窮鄉僻壤?”

她越想越不對,音量也逐漸抬高了:“這般想來,你的舉止也很奇怪!你一個小姑娘,身邊隻有個老奴,可說是無依無靠了。尋不見親戚卻從不見你著急,你到底什麼來曆?”

這些天阿秋雖然白天會帶著劉三家的出去假裝打聽親戚消息,但她隻是在外麵混夠時間就回來了。每天想著法和杜暖煙套近乎,卻從不提自己的事。杜暖煙一旦起了疑,便發現她身上諸多破綻。

院子裡強壯的老奴雖不知發生何事,但與杜暖煙同仇敵愾,立刻對阿秋擺出虎視眈眈的架勢,一言不合就要拿人;而劉三家的坐在邊上,緊張得渾身僵硬,大氣都不敢出。

阿秋捏了把冷汗,拚命想圓自己的說辭,可越急越想不出話來。

雙方對峙片刻,杜暖煙忍無可忍,正要發作。阿秋急中生智,隻能賭一把了:“杜娘子,誰又沒些不願說的事兒呢?我在這兒又非白住,娘子若嫌我的東西不合適,還我便是了!我另找地方住去!何苦非要揭我瘡疤?”說完就劈手去奪交給杜暖煙的玉佩。

杜暖煙愣了愣。貪財的習慣讓她本能地握緊玉佩往後躲閃。再看阿夏那因為慌張而泛紅的臉色,倒是看出了一種委屈的錯覺。

這杜暖煙是經曆過事兒的人,阿夏的語焉不詳,反倒讓她不自覺地構想出許多合理的故事來。譬如尋親是假,這女子也是哪個大戶養的外室,被有權有勢的正室發現,迫不得已出來躲風頭;又譬如她們兩個是出逃的奴婢,這些首飾都是她們從主家偷出來的,因此才如此不識貨。

不管是哪一種,杜暖煙不關心彆人的身世,也在不關心彆人的苦難。隻是這寶貝已到了她手裡。她就舍不得再交出去。況且這一對主仆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便有什麼秘密,橫豎招惹不到她頭上。

片刻後,她已有了決定,推開阿秋,將玉佩藏到自己身後:“我何曾說不要了?你住我的,吃我的,這東西闔該給我!——這也不是多好的東西。頂多容你再留三五日!”

雙方剛吵完架,再坐在一起吃飯也不合適。杜暖煙又往阿秋和劉三家的懷裡一人塞了一張餅,打發:“去去,回你們屋吃去!”

阿秋看似不情願,心裡卻狠狠鬆了口氣。她生怕露出更多破綻,趕緊帶著劉三家的回屋去了。

……

……

又過幾天,大清早,阿秋再次出了院子,帶著劉三家的直奔城內,回都督府去了。

此刻梁闌玉正在屋裡接見宋聞。今天宋聞也給她送回了一個從軍營帶回來的重要消息。外麵通報阿秋求見的時候,兩人正好已快聊完了。

“行,我知道了。”梁闌玉對宋聞說,“你回去接著打聽。事成之後,我必重重有賞。”

宋聞低下頭道:“能為都督做事,便是我與阿愈的福分,不敢奢求賞賜。”

梁闌玉不由笑了。這兄弟倆的性格差得也真是遠,弟弟那般孤傲,哥哥卻是個極會做人的。

“不必如此客氣。你出去吧。”

打發了宋聞,梁闌玉又讓阿秋進來。

主仆倆人在屋中對坐,阿秋開始述職。

她先將自己是如何住進了杜暖煙家中描述了一番。梁闌玉問她:“那杜娘子從前真是鬱州梁家養的家妓麼?”

“是。”阿秋待了這麼多天,打聽到的情況比上次秦冬問來的要詳細得多,“那杜娘子以前的確是被鬱州梁氏豢養的。因為她容貌姣好,據說在梁家時曾有兩個子弟為她爭風吃醋,甚至動了手。惹得梁家家主大為不快,命人打了她一頓,還曾削去她的頭發。後來王軍副到梁家做客時看上了她,梁氏家主正好也想打發她,就以一袋小米的價格把她賣給了王軍副。”

梁闌玉聽得連連皺眉。這是什麼吃人故事?一個女人就值一袋小米。最諷刺的是,那袋小米還沒有一粒是進了女人自己的口袋,全都給了欺壓她多年的奴隸主。

阿秋又把自己這段時日和杜暖煙相處的過程撿重點地說了些,隨後給出了自己的結論:“都督,我覺得杜娘子可以為我們所用。”

“哦?”梁闌玉問,“你確定麼?”

阿秋點頭:“我有幾分把握。確如鄉鄰所說,杜娘子極其貪財。我這幾日多次故意試探,凡她不情願的事,隻要我給夠好處,她就沒有不妥協的。況且她的確與鄉裡其他富農有染,可見她對王軍副也並不誠心。”

阿秋給出的結論讓梁闌玉很高興,這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可她也不能草率做決定。畢竟她手裡沒有任何能拿捏杜暖煙的把柄,她必須要一個更能說服她的理由。

她問阿秋:“就算她不專情,也未必說明她就對王軍副無情。你確定她跟王軍副之間的情誼可以被金錢撬動嗎?”

阿秋道:“老實說,我覺得她對王軍副根本就是無情……前幾日我在櫃子裡看見一件男子的外袍,應該是王軍副留下的。我故意問杜娘子那是誰的,杜娘子卻一臉嫌棄地跟我說,‘那是醃臢人的物事’,還讓我彆碰,說會臟了我的手。她那神情,那語氣……但凡有幾分情義,也不至如此。”

梁闌玉有些驚訝。那間院子是王華置辦的,就算杜暖煙還有彆的情郎,她也絕不敢把其他男人的東西留在屋裡,所以衣服必是王華的無誤。

用上了“醃臢”這樣的臟詞,不太可能是情侶間的打情罵俏。看來杜暖煙被賣給王華,心裡是極不情願的?

她問:“你說的是她的原話?”

阿秋用力點頭道:“是原話,一字不差!她當時這樣說,我亦吃了一驚,因此牢牢記住了。”

梁闌玉沉吟。她想起王華那五短身材,以及那張令人食欲不振的臉,覺得這情形還挺真實,應該不是阿秋誤解了。

而且杜暖煙那樣的身世與經曆,她心底冷血麻木才是正常的,有情有義反倒稀罕。

片刻後,梁闌玉有了決定:她相信阿秋看人的眼光。為了在鬱州打開局麵,該冒的險必須得冒。這個杜暖煙,她要策反!

她立馬囑咐阿秋道:“我點四名甲士給你,再給些黃金,你今晚就回去收買杜暖煙。你進去的時候讓甲士潛伏在外麵。倘若她答應,那便最好。倘若她不肯答應……”

阿秋聽到梁闌玉要給她甲士,心裡一驚,忙道:“姑娘,應當還有彆的法子,不必非要……非要……”她和杜暖煙相處了多日,雖不至有多深的感情,但倘若杜暖煙因此喪命,她心裡實在過意不去。

梁闌玉好笑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放心,我不會濫殺無辜。倘若她不肯答應,隻能先將她綁回來,再做打算了。”

眼下她的處境其實非常凶險,行差踏錯一步都有可能性命不保。所以如果收買不成,肯定不能留著杜暖煙去給王華通風報信了,隻能先把人先綁回來繼續遊說。設若還是勸不動,那就隻有把她軟禁起來,直到控製住鬱州軍之前,都不可能放她自由了。

阿秋聽她這麼說,頓時鬆了口氣,保證道:“都督放心,我會全力說服她的。”

收買杜暖煙的錢梁闌玉本來想去庫裡取,忽然想起一件事,直接回房拿了個錢袋子出來——正是她前兩天從錢十三那兒收繳來的。裡頭有鬱州軍給的近兩斤重的黃金,拿來收買杜暖煙恰好。

這也算是借力打力了。要是讓何田苗猛知道自己拿來買消息的錢轉了一圈後被拿來買通自家人了,估計得氣的吐血。

把錢交給阿秋,梁闌玉又點了四名身手矯健的甲士,對他們吩咐了任務。

一行人趕在天黑之前出了城門,往那間郊野的院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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