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花宴”, 既然名為宴會,自然免不了觥籌交錯的筵席。
由黃花梨木精雕細琢而成的數張酒桌整整齊齊地圍列在偌大房間的四周處,中央留出了一片空餘之地。名貴的玉石鑲嵌在酒桌邊緣, 將其裝點得愈發華美。
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玉液瓊漿陳列於平整的桌麵之上。這些珍饈美饌均是由宮中頂級禦廚采用珠翠之珍所精心烹製而成。
可哪怕是這樣炊金饌玉的八珍玉食, 也依然有人食不知味。
……
眾人大體上都十分自覺地按照身份地位尊卑有序地於席間落座。不過話雖如此,但是這所謂的規矩卻並不嚴苛。若是有人心悅於他人,想要與其拉近關係, 也可以鼓起勇氣坐到那人的身旁。景熙的風氣較為開放,這“賞花宴”上的男女大防相對寬鬆, 並沒有那麼嚴謹。
今年參加賞花宴的人格外多,宴會上的數張席位幾乎都坐得滿滿當當。隻是, 那正對於門口處的主位上卻空無一人——原本應該出席的皇帝臥病在床,而宮中的後妃們本就戰戰兢兢、自身難保, 未免行差踏錯落人把柄, 因而都不願意參加這樣人多眼雜的宴會。是以, 主位便被空了出來。
夕霧身為景熙的長公主,身份地位尊貴無比,便坐在了僅次於主位的席位上。
而顧斂身為安王世子, 理所應當地坐在了她的旁邊。
“長公主殿下,真巧啊。”顧斂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著,他手中的折扇遮住了半邊臉龐,露出一雙滿含笑意的勾人桃花眼來。
那柄折扇的扇麵上繪製著一幅明媚張揚的牡丹圖,姹紫嫣紅的色彩鮮明又豔麗,卻不落俗套,並未將顧斂精致的容色壓下半分,反倒是襯得他愈發明豔起來,帶了些雌雄莫辨的朦朧美感。
顧斂一把合上了手中的折扇, 十分自然地往夕霧的方向靠了靠。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過於近了,以至於哪怕是正常的交談,在旁人看來,也像是在親密的耳鬢廝磨。
之前涼亭裡的那一幕依然曆曆在目,如今寧昭長公主和安王世子更是毫不避諱地於筵席之上,便迫不及待地卿卿我我。
宿寒坐在長公主對麵的座位之上,他能夠清楚地看到長公主的一舉一動。她和顧斂的挨肩擦臉之舉,宿寒都儘收眼底。
他看見長公主嫣然一笑,她的眉眼間滿是明媚的燦然笑意。
原來……她不僅僅隻會對“淩”一個人這樣笑啊。
可是,憑什麼呢?
他是大將軍,他的手中握有兵權,他……明明才是寧昭長公主她應該拉攏討好的對象啊。
宿寒的心底滿是陰暗又晦澀的想法,他像是完全忘記了——之前是他自己婉拒了長公主的邀約。
他……後悔了。
宿寒想,自己大抵是瘋了。
也許是長公主對於“淩”實在是太過縱容,讓他的心中滋生出了連綿不絕的可怖藤蔓——那是對寧昭長公主的渴求與貪戀,細長的藤蔓不斷蔓延著,纏繞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已經無法離開長公主了。
他不能失去她。絕對不能。
哪怕就連今日作為“大將軍宿寒”短暫地被她無視著、針對著,他都已經有些難以忍受了。
宿寒斂下了眼底的深沉暗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
裴晏離身為攝政王,坐在了僅次於主位的位置上,也就是寧昭長公主的對麵、大將軍宿寒的旁邊。
既然他與長公主之間想要爭權奪利,那麼,此時此刻他便不能落入下乘,便隻能於長公主的對麵落座。
可是,看著寧昭長公主與顧斂言笑晏晏的模樣,裴晏離不由地有些煩躁起來。
果真是水性楊花。
那安王世子顧斂也礙眼得很。隻不過,若是顧斂這般明目張膽地與寧昭長公主“結盟”,恐怕他就不能再繼續明哲保身下去了。
裴晏離知道,顧斂並非等閒之輩。
隻是顧斂很識相地一直當著他的紈絝子弟,終日流連於花街柳巷,夜夜笙歌,並沒有插手朝堂之爭。裴晏離便沒有出手針對他。
當年,裴晏離曾經親自去找過顧斂,想要拉攏他。
但是,那時顧斂隻是輕飄飄地看了裴晏離一眼,然後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接著,裴晏離就眼睜睜地看著站在顧斂身後的妖豔舞姬扭著腰肢朝自己走來。他頗為厭惡地皺了皺眉頭,心下也明白了顧斂的拒絕之意,隻得後退幾步,拂袖離去。
如今,顧斂與長公主勾結到了一起,倒是讓當前本就錯綜複雜的局勢更加混亂了起來。
顧斂,倒還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裴晏離低下頭,看著麵前白玉酒杯中清澈見底的透明酒液,神色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