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擁有那危難之前被我痛恨的自由了,他永遠在我的光裡……我卻寧願他不在這裡。
在未來,三十多歲的雷廷是這麼想的,三百多歲時一樣如此。
所以,如今這個自我認知隻是‘二十六歲,男,雷姓超能者,想去旅遊或者找個地方種果樹榨汁喝’的雷廷,也不可抑止的受到了影響。
一方麵他想把伊文海勒控製在自己身邊,讓對方好好接受治療,另一方麵……
當對方衰落卻依然充滿活力的逃走時,他心中升起的並非不舍,而是欣慰。
——在這個時間點,至少你還活著。
為此,他甚至一次次放過了對方,任由對方逃離他的控製,去到自己真正具有歸屬感的地方。
雷廷垂頭閉眼,手中塑造出一個光腦終端外設,一邊登錄賬號並等待一個必然到來的通訊,一邊抓緊這點時間思考這個‘私人問題’。
這樣的貓鼠遊戲,不能一直繼續下去。如果他不能完全解決‘墮變’,至少也要解決伊文海勒的健康問題。
對此,他建立了數十種構想,又將其一一推翻。
伊文海勒的情況太特殊了。
他是個‘S級’,這代表一般治療手段對他根本不起作用。
他的超能器官有損,這代表介入手段不能完全來硬的。
他是個不算正常的Omega,身體狀況與激素息息相關,這代表雷廷甚至得儘量管製自己的信息素,以免他出什麼問題。
“……唉。”
即使擁有‘解限體’的大腦,雷廷依然沒有在某個最後的保底措施之上,得到一個合適的答案。
難道他要去告訴伊文海勒,他是從一個比現狀更絕望的未來歸來的,如果不能提早解決內憂去抵抗外患,大家都得玩完?
彆逗,夏恩會把這個告訴雷廷,是因為他在夏恩眼裡強大到近乎無所不能——雖然他還是失敗了——但雷廷比誰都清楚,至少現在,伊文海勒幫不上這件事什麼忙,隻能為此而變得更焦慮。
雷廷搖了搖頭,低頭看著星網通訊列表裡那個屬於‘埃南·瓦倫’的ID,從思維庫裡拿出另一個問題。
現在,雷廷可以保護人聯……但人聯隻靠雷廷是不可能長久,沒有任何一個種族可以僅僅依靠一個前鋒、一個矛頭和一顆核彈的力量長存下去。
而一場昭示那連綿戰爭的災難,即將開始。
這場災難會讓綜合體分裂,讓銀河表麵的完整不再,銀河會真正開始燃燒,一切暗中盯著人類的東西,都將開始自顧不暇。
而在這場災難中,人聯必須找回曾經的意誌。
或者說,人類必須讓自己的群體裡走出更多戰士,讓更多人甘願以勇氣、力量乃至於生命去保護同胞,唯有那樣,這個種族才能攀過眼前山隘,去到更坦蕩的未來。
這一切並非結束的開始,而是開始的開始。
銀河就是一潭爛泥,腐爛的勢頭從遠古到未來從未改變,每個人都必須在這之中竭儘全力保護自己,並探手去泥裡,挖出那記載真實過往的銅簡。
曆史的真相,或者說,關於那四個係列實驗的信息……很重要。
追溯過往,才能開拓未來。
而在這個過程中,人聯必須擁有快速群體空間轉移的手段,現有的星門與信標體係太落後了,根本做不到將整個疆域的力量都如臂指使的操縱。
所以人聯才如此輕易就開始收縮防線——不止是因為缺乏人手,也因為路程實在太遠,星門又易受攻擊而崩塌。
雷廷本人的快速轉移方式沒有普適性,在他的穿梭過程中,個體會承受的壓力,足以使目前任何一種軍工材料發生不可控的形變。
他不可能給出這份技術,去麵向整個聯邦交通係統實裝,因為在保證速度的情況下,它已經沒有更進一步優化舒適性的空間了。
普通人使用它的話,必然得用人命做燃料……
至少現在,銀河的情況,還沒爛到人們需要這麼做的水平。
雷廷一手輕敲手中光腦外殼,陷入沉思。
關於這個,人聯其實早在近百年前就立過項,後來卻因硬性條件影響,還有一些不明原因,而關閉了整套研究計劃。
現在,經過百年技術與資源儲備……
……或許,這個技術的項目,也該重新啟動了。
雷廷想。
與此同時,在他手中,響起了一串緊急通訊到來的提示音。
雷廷看向光腦外設的全透明屏幕。
——果不其然,打來通訊的並不是人聯議會,他們應該還在和綜合體的人扯皮。
屏幕上顯示的通訊賬號,是‘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