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好像很奇怪, 但這年頭,人聯確實沒有盟友。
不……應該說,絕大部分星際文明都沒有盟友。
畢竟銀河係各位目前普遍處於一個漂流瓶聯係的狀態, 在沒有星網協助定位與遠程通訊的時代, 即使是友善文明,也沒人敢試著重啟星門進行信息互聯。
現在的銀河係特刺|激,講究的就是家家戶戶桃花源,不知外界是何年。
此後,各軍團各司其職,雷廷則回歸首都星係,視察了生物、醫學、能量武器等等等等各類研究所。
各大研究所大大小小成果不少,雖然大部分看起來就透著一絲‘唉不知道這個項目要做什麼了那就隨便搞點東西出來申請經費吧’的感覺, 甚至如果不是雷廷主動查看了相關記錄表都不會知道它們的存在……
……但其中的確有些東西,比如新型隔溫材料、更低成本的環境改造與安全區自動開辟技術、針對精銳兵種的人體改造技術等, 具有極高的戰略價值。
看過之後,雷廷將其中的確有用的那些劃入下一階段的重點研究清單, 並親眼觀察了一下人體改造士兵的幾個實驗樣本。
這些人男女老少皆有,來源分為‘嚴重觸犯聯邦法律’與‘真·自願報名’, 其中一些具有破壞性的實驗性質改造,在初期甚至全流程中都隻能在前者身上進行。
雷廷放下手中數據板,看了一眼麵前維生艙。
這裡頭的人讓他微微挑了挑眉——膚色黝黑, 身材高壯, 精神上的反應讓他明白, 那是‘邦克’, 當年在運載飛船上差點殺了他的那個人。
原本為昂耶效力的他,為試探當時還是‘瓦倫’的伊文海勒而對盧卡斯動手,結果雷廷倒是出於某種或可稱為‘正義’的心態而主動出麵, 替他們擋了一刀。
後來,重傷的雷廷被送往‘太陽號’的醫務部,而渾身骨骼碎斷的邦克在替換人工骨架並康複後,就被送進了昂耶的秘密研究所。
而現在,一具改造程度高到不像人樣的生物兵器就躺在維生艙裡。
“這是昂耶副議長那邊遞交的實驗品,他不會失去控製。”負責人說,“近二十年前在全聯邦高危超能者身上實裝的那套控製器,前幾次實驗就是在他身上做的。”
如果單聽這話,屬實是有點沒人性了,但如今的雷廷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微微點頭,平靜離開。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盧卡斯也看了那維生艙一眼,又看了雷廷的背影一眼,表情有些微複雜,但很快恢複正常。
“怎麼了?”雷廷順口問。
“……沒什麼,”盧卡斯低聲道,“隻是,人體實驗、危險研究、近乎褻瀆生|命|的改造……換成二十年前的你,大概不會這麼平淡的揭過這件事。”
“或許。”雷廷淡淡道,他好像並不想談論這個問題,隻是道:“你最近狀態如何?”
“如果是說身心狀態,你大概比我更了解這一點。實話說,每次你的精神力掃描都會讓我有種要被碾碎的感覺。”盧卡斯說,“但如果是說生活狀態……”
他沉默片刻,通過周邊走廊那光可鑒人的牆壁觀察了一眼遠遠落在兩人後方的陪同人員們。
“……我父親的身體狀態很不好,”他說,“但我丈夫……還行。”
“如果他真的還行,你不會特地提他一句。”雷廷道。
他短暫停步,轉頭看向盧卡斯,對方有些呆愣,卻還是下意識避開了他那足夠讓一道‘靈思’化作灰燼的目光。
“彆怕。”雷廷說,“如果有問題,可以找我。”
他說話時就像一座雕像。盧卡斯想。
俊秀青年沒有去看那座雕像,隻是抿了抿嘴,鬼使神差地問道:“這些年……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雷廷微微歪頭。
在兩人交談時,後方的人們充滿眼力的放緩步伐落後了幾步,他知道他們聽不見。
至於盧卡斯提出的問題,他也知道那是在指什麼——
“嗯?”雷廷用一個音節反問。
——但他決定讓對方自己提出問題。
“這些年,你逐漸變成了一個……”盧卡斯斟酌用詞。‘令人畏懼’?不,這點早已成為共識——“一個讓人看不懂,卻又不得不試圖揣摩的樣子。”
“你是說,我令人難以理解,但又具有重量。”雷廷說。
他重新抬步向前,行走在這太空中的實驗室裡,腳下就是玻璃樣的多層航天材料,每一層之間以上一代最優秀的隔溫材料填充,再搭配恒溫係統與空氣淨化係統,讓實驗室走廊裡溫暖如春。
遙遠陽光照亮大半個恒星係,還有他披風的內襯與戰甲下方棱麵。
“你可以隨意理解我。以你的方式。”他說,“也可以以你的方式對此做出反應……”
“隻要彆誤事?”盧卡斯反問。他這些年很少出現在前線了,一直留守首府星,以一個半脫離戰爭的形態操縱輿論,並為雷廷監控整個首都星係的變動。
所以,他比誰都清楚,這個人對‘正事’的執念到底有多大。
一份報告打上去,不到三分鐘後,可以被證實的確在試圖阻撓某個計劃的人就突然死了。
這種恐怖的高效處決,一般人大概都沒見過。
但盧卡斯見過,很多次。
對此,雷廷沒有回答。他緩步向前,走近一道帶有二十四道重鎖的時鐘狀安全門。那是聯邦最高級保密狀態的實驗室標配建築結構之一。
“你到底想做什麼?”盧卡斯發出了這樣的疑問,就像當年的伊文海勒。
……這幫玉米都這樣嗎?
雷廷依然沒有回答,隻是短暫的用細微的一絲精神力分了分心,並很快意識到,埃森迦爾顯然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