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 68 章 形同陌路(1 / 2)

非寂答應之後, 房間門裡便安靜下來,兩人各自守著一隅度過了這個漫漫長夜。

天快亮的時候,流景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 又很快被外頭呼嘯的風吵醒, 含糊著問一句:“又下雪了嗎?”

非寂沒有回答, 她又兀自閉上眼睛:“好吵……”

聲音漸消,屋裡徹底安靜, 流景無知無覺, 又睡了小半個時辰才起來。

時隔多日從無妄閣裡走出來, 流景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 頓時覺得神清氣爽, 再看非寂, 明明有法衣護身,卻還是披了件厚實的披風, 高大的身軀被嚴實地護著, 隻露出清俊的一張臉。

流景失笑:“尋常蛇族怕冷也就算了,以你的修為, 怎麼還要包成這樣?”

非寂淡淡看她一眼, 徑直往前走。

流景被下了麵子也不介意, 趕緊追了上去,生怕走得慢點, 他就改變了主意。

出來太早,界門還有一刻鐘才開,兩人趕到地方後, 隻能默默等著。

雪還在下,還夾雜些冰碴和雨滴,流景用結界隔開冥域過於狂野的雨雪, 也擋住了大部分的嚴寒。非寂麵無表情往旁邊挪了一步,直接從她的結界裡走出來,任由瑩白的雪落在眼角眉梢、肩頭上。

“……要不你先回去吧。”流景看著他漸漸發白的臉色,有些看不過去了。

非寂還是不理人,隻是安靜看著界門。

流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隻好悄悄強行讓雪下得小一點。

時間門好像突然變得很慢,每一片雪花都變得清晰,落在地上時,發出振聾發聵的沉默。當流景眼中的第一百片雪花落下,界門突然顫了一下,接著便是遲緩而笨重的開門聲。

門裡和門外的世界再次連接,厚重的積雪和金黃的落葉卻又被界門清晰地區分開。舟明聽到開門的動靜,習慣性地抬頭看一眼,看到流景後先是一愣,接著便立刻站了起來:“恭迎仙尊!”

“恭迎仙尊!”

他身後的人也跟著俯身行禮,銀甲鐵盔的隊伍很是壯觀。

流景腰背直挺,抬步就往外走。

“你一旦出了這個門,我便隻當自己的道侶死了。”非寂淡淡開口。

流景腳下一頓,心裡默默告誡自己彆回頭,可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他。

非寂眼角染著淡淡的紅,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妖冶的平靜:“你一旦走了,我們之間門便再無愛恨,隻餘陌路。”

流景喉嚨動了動,許久勉強揚起唇角:“那便祝帝君從此山高水長,肆意餘生。”

非寂定定看著她,不知過了多久,才突然朝她拋了個東西。

舟明瞳孔一縮,下意識喊了聲‘小心’,流景卻不閃不避,伸手將東西接住了。

是一個乾坤袋。

“裡頭放了我一縷神識,可供你十月氣息,亦有一些靈力,但是不多,用完之後你好自為之。”非寂淡漠提醒。

流景抓著乾坤袋的手漸漸用力,麵上卻是雲淡風輕:“昨夜準備的?”

難怪會如此懼冷。

“這次不是為你。”非寂看著她的眼睛。

流景苦澀一笑:“我知道。”

都要跟她形同陌路了,自然不是為她。

她輕撫隆起的小腹,想問他要不要再摸摸小家夥,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都做完決定了,何必再黏黏糊糊的,前路漫漫,隻管自己走就是。

“我走了,非寂。”流景擺手。

“等等。”非寂再次開口。

流景隻好停下:“還有事嗎?”

非寂將手腕上的蛇紋方鐲取下:“這個還你。”

流景盯著看了半晌,失笑:“不過是一條手絹,也不值錢,扔了吧。”

話音未落,方鐲便掉在了地上,轉瞬變成一條灰撲撲的帕子。

“確實,也不值錢。”非寂淡淡開口。

流景沉默片刻轉身離開,在他的視線裡一步步走出冥域。

“仙尊。”舟明早已經等候多時,等她出來後第一時間門為她診脈,當查出她體內靈力還算充沛,一刹又淡定下來,噙著笑道,“看來仙尊在冥域的日子,並沒有我想的那般難過。”

“你以為我在冥域過的是什麼日子,被打被罵被羞辱?”流景挑眉。

舟明失笑:“你有身孕,不至於被打,但……”

話沒說完,他突然抬頭看向她身後,流景若有所覺地回頭,便感覺一身風從身側擦過,接著舟明便狠狠摔出了十餘米。

非寂化掌為刃,轉眼斷了舟明手筋腳筋,又將他一個翻折砸進泥裡。這一切發生得太快,等天界的人反應過來時,舟明身上已經多了十幾處硬傷。

天界的人紛紛要上前救人,流景淡定把人攔下:“私人恩怨,你們瞎乾涉什麼。”

眾人心中不解,卻還是本能地聽仙尊命令。

流景就看著非寂把人揍得毫無還手之力、落葉積雪上來回滾,直到還剩一口氣時,流景悠悠提醒:“還請帝君適合而止。”

非寂猛然收手,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重傷的舟明:“今日留你一條性命,以後見到本座,躲著點走。”

說罷,他轉身離開,再次經過流景身邊時,一個眼神也沒有分給她,仿佛真的如他所言,一旦出了冥域的大門,他們便徹底陌路了。

流景眼眸微動,靜站許久後走到舟明旁邊:“自作自受。”

舟明隨手抹去臉上的血,卻又弄上了彆的臟汙:“仙尊覺得出氣了?”

“這才哪到哪,”流景輕嗤一聲,“小月亮呢?”

“被舍迦帶回天界了。”舟明回答。

流景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以舟明的性子,不可能輕易讓舍迦帶小月亮離開,除非小月亮不太適應冥域透過來的寒氣,他又必須守在這裡等她……可見小月亮如今情況確實不妙。

舟明又咳出一口血沫,掙紮著試圖站起來,卻發現雙腿都被廢了,隻好召來兩人攙扶自己:“走吧,仙尊。”

流景回神,冷淡掃了他一眼。

流景回到天界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確定小月亮的情況,當發現她魂魄比幾天前更淡了之後,便倏然而生一種緊迫感,可惜再緊迫也沒用,隻有等舟明傷勢恢複,他們才能出發去東湖之境,所以隻能繼續等著。

“隻怕這幾日不能給仙尊煉丹了,我洞府還有一些存貨,仙尊可以先用那些,若有不適就告訴我。”舟明被抬走時,還不忘跟她說。

流景扯了一下唇角:“你先管好自己吧。”

舟明習慣性地想笑,唇角揚到一半便扯到了傷口,頓時疼得直皺眉。

流景看著憋屈又可憐的他,竟然覺得……很痛快,甚至遺憾自己當初光想著動拳頭了,竟然忘了捅他幾刀。

“仙尊,舟明這是怎麼了?”舍迦湊過來問。

流景:“哦,被非寂打的。”

“活該。”舍迦冷笑一聲,“怎麼不打死他?”

“本尊覺得也是,該打死他。”流景頷首。

舍迦知道她隻是隨口一說,但還是頂著一雙兔耳朵齜著牙要趁他病要他命,流景哭笑不得地將人拉回來,舍迦便反客為主把她帶回了主殿裡。

“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麼事,仙尊跟我說說吧。”舍迦給她倒了杯清茶。

流景初回天界,也剛好沒什麼事,便簡單說了幾句。她認為極為平常的事,舍迦聽得卻是驚呼陣陣,當聽到孩子是個姑娘時,眼睛頓時紅得厲害。

“我不懂,帝君都不生氣了,您為何還要離開他,”舍迦吸了一下鼻子,“你們以後好好的不行嗎?”

流景看著少年氣的小家夥,突然想起他還不知道救小月亮和非寂的代價,是她這條性命。

安靜許久後,她笑著問:“你喜歡天界還是冥域?”

“當然是天界!”舍迦脫口而出。

流景斜了他一眼:“說實話。”

舍迦猶豫了。

“說吧,你與我還有什麼好隱瞞的。”流景溫聲鼓勵。

舍迦抿了抿發乾的唇,訕訕開口:“自、自然是喜歡天界的,畢竟天界有仙尊,我就想天天跟在仙尊身邊,但……但我在冥域生活了將近三千年,雖然做雜役又累又受氣,但大多數時間門還挺悠閒自在,也早就習慣了……仙尊你彆生氣,我絕對絕對不會背叛天界!”

流景捏捏兔耳朵:“我沒生氣,既然你喜歡冥域,那以後有機會,我再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乾嘛,被帝君揍嗎?”舍迦想起舟明的慘狀,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仙尊你不能這樣,是你讓我說真心話的,現在怎麼還要報複我?”

流景無語:“誰報複你了。”

舍迦盯著她看了半天,試探:“所以我還能過以前的生活?”

“嗯。”流景含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跟帝君不會就這麼結束的,你果然是打算再去找他!”舍迦高興了,“那我回去之後,您能跟帝君說說,再給我升個官嗎?我想做個比管事更大的官!”

流景沒想到他竟誤會了,一時間門哭笑不得,但看著他高興的樣子,到底沒有反駁。

舍迦在主殿待到夜色漸晚才離開,流景獨自一人回到寢殿,伴隨著滿室寂寥的月光躺下。她將乾坤袋取出來放置在枕邊,閉上眼睛度過一個安穩的夜晚。

一夜過後,流景倏然驚醒,盯著白色床幔看了許久,才確定自己已經回到了天界。

嗯,已經回來了。

她看一眼枕邊乾坤袋,猶豫片刻後還是召人去舟明洞府拿了靈藥來。

非寂這次下手雖然狠,卻沒有傷及舟明的識海和神魂,所以隻需再等個三五日,他們便可以出發去東湖之境了。

用過靈藥,又簡單吃了點飯,流景這才取出通曉鏡。

鏡子上的濃霧很快散去,露出老祖不高興的眉眼。

“現在知道找我了,看來是已經回天界了。”老祖淡淡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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