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 77 章 又是坦白局(1 / 2)

靈力充盈識海的刹那, 自有孕之後那種煩悶感徹底消散,一向過得緊巴巴的小家夥也舒暢許多,在她肚子裡愉悅地動了動。

“恭喜仙尊重回巔峰。”仙侍恭敬行禮。

流景回神還禮, 抬眸便對上了非寂清淩淩的眼眸。

“師父……”她聲音有些啞, 清了清嗓子才繼續道,“都同你說什麼了?”

“她跟我說, 以後要坦誠些,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彆總是板著一張臉讓人猜, 她還說你我走到今日實屬不易, 萬事要商量著來,你若不願意, 就讓我多問幾遍, ”非寂聲音平靜, 眸色卻如波濤洶湧,“她還……將蓬萊留給了我, 說以後就算無處可去,這裡也永遠都是我的家。”

他說罷,不由笑了一聲, “我是冥域帝君, 又豈會無處可去, 師父未免多慮。”

“整個蓬萊都給你了?”流景眉頭微挑, “那豈不是所有酒和法寶也都是你的了,師父果然偏心。”

“我的就是你的,”非寂說完沉默一瞬,又補充, “若你願意的話。”

流景無聲笑笑,側目便看到舟明雙眸緊閉,儼然還在老祖的神識裡。

“他跟我們同時進去的吧?”她頓時有些不滿,“我們都出來了,怎就他還在裡頭,師父哪來這麼多話跟他說?”

“舟明仙君每年都會來陪老祖住上幾日,幾千年來風雨無阻,老祖常說他貼心,想多與他聊幾句也正常。”仙侍溫和解釋,結果她話音未落,舟明便整個人摔了出去,直接嘔了一灘血清醒了。

“這……算什麼聊法?”流景指著地上掙紮的人問。

仙侍麵色不改:“打是親罵是愛。”

流景一臉佩服:“難怪老祖喜歡你呢。”這一句話翻來覆去兩邊說的本事,她都自愧不如。

“弟子也是因為有幾分像仙尊,才得老祖青眼。”仙侍恭敬回答。

流景輕輕一笑,等舟明搖搖晃晃起身後才問:“師父跟你說什麼了?”

“罵了我一通,結果越罵越氣,就又打了我一頓。”舟明擦掉唇角血跡。

非寂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流景輕嗤:“活該,誰讓你偷她東西。”

舟明苦笑一聲,強行封閉氣血後對屋內三人行了一禮:“我現在身子不適,就先去歇息了。”

“仙君回自己寢房就好,裡頭準備了傷藥和點心,老祖說了,即便你做了諸多錯事,卻始終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教訓歸教訓,該照顧還是要照顧的。”仙侍溫聲道。

舟明眼角漸紅,許久之後低著頭緩慢離開。

看著他狼狽的背影,非寂淡淡開口:“趕了多日的路,我們也回屋歇著吧。”

流景頓了頓,道:“你先去,我隨後就來。”

非寂看她一眼,難得沒有催促就離開了。

流景目送他遠去,當即回頭問仙侍:“師父可留了彆的東西給我?”

“什麼東西?”仙侍不解。

流景抿了抿唇:“你不用瞞我,她既知道我之後要做什麼了,便說明已經恢複了有關斷靈針的訊息,還有那什麼飲脈,她是不是也找到了有關的資料?”

仙侍微笑不語。

“……她不肯告訴我?”流景猜測。

仙侍靜了許久,在她的堅持下總算開口了:“老祖要弟子轉告您,斷靈針引起的魂魄破碎,的確隻有煉化長生可救,而你們於東湖之境上尋來的長生草,也的確夠帝君和舟明仙君夫人兩人使用,所以舟明仙君並未騙您。”

流景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問:“她都留下神識了,為何不親自告訴我,反而讓你轉告?”

仙侍:“老祖說了,此事無關緊要,若您沒問,便當沒發生過,若是問起就提一嘴,至於為何不肯在神識裡告知……大約是因為神識殘留的時間有限,她隻想與您好好道彆,不想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吧,您不也是出了神識之後才想起此事嗎?”

流景後退一步,麵色平靜地與她對視:“師父是不想臨彆之際,再對我撒謊吧?所以才讓你轉告,而非直接跟我說。”

“弟子不懂您的話是什麼意思?”仙侍微笑。

流景盯著她看了片刻,篤定道:“確切來說並非撒謊,而是隱瞞,你們有事瞞著我。”

“仙尊多慮了,我們能瞞您什麼。”仙侍眼神有些浮動,卻還是堅定道。

流景笑了:“記載飲脈和斷靈針的那兩塊玉簡呢?”

天色漸晚,一輪彎月漸漸跳出海麵。

舟明身上的傷不重,卻每一處都疼得厲害,單是從老祖住處走到自己寢房,便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寢房裡乾淨如初,一看就是每天都有人精心打掃,他垂著眼眸站了許久,半邊身子都隱匿於陰影中,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許久,他慢吞吞挪到桌前,越過桌上的傷藥和兩塊玉簡拿了塊點心,顫著手送進口中。

甜絲絲的味道入口即化,隻留下點點香氣盈於唇齒,舟明呼吸一緊,再次抓起點心往嘴裡送。

一塊兩塊三塊……直到盤子裡徹底空了,他才順著椅子滑坐在地上:“來都來了,怎麼不露麵?”

話音剛落,一道影子出現在他腿邊,舟明遲鈍抬眸,恰好與非寂對視。

舟明無聲笑了笑:“帝君特意趕來,可是有話要說?”

非寂靜靜與他對視良久,最後視線移到了桌上的玉簡上。

老祖住處,空氣被無聲無息卻如雷霆萬鈞的威壓充斥。

仙侍唇色蒼白呼吸微弱,額頭上沁著密密麻麻的細汗,全靠著一口氣撐著,才沒對麵前的人跪下。

早就知道如今的仙尊生來便是天道寵兒,亦是十幾萬年來最得天獨厚的修煉天才,可看慣了她被老祖教訓時撒嬌賣慘的乖覺模樣,便很難將她跟前者聯係起來,如今她隻釋放百之一二的威壓,便將自己逼得神魂震顫,仙侍這才感覺到她力量的可怖。

許久,仙侍終於忍不住單膝跪下:“仙尊……”

威壓瞬間散去。

“想說了?”流景溫柔伸手。

仙侍顫了一下,半晌才猶猶豫豫把手遞過去,讓流景將她拉起來。

仙侍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穩定神魂後才開口:“老祖離去,贈仙尊以靈力修為,贈帝君以法寶財富,您可知她老人家給了舟明仙君什麼?”

“不是給了他一頓打嗎?”流景慢悠悠問。

仙侍平靜與她對視:“老祖給的,是他自己完好的秘密。”

流景一頓。

“老祖給他坦白與隱瞞的權利,”仙侍歎了聲氣,“仙尊一向聰慧,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吧?”

流景沉默良久,才無奈一笑:“我不明白,救非寂的法子已經說了,那唯一能隱瞞的,也就隻有飲脈的事了,所以飲脈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何要瞞著我?”

她坐在桌前,瞧著孤零零的,還帶著點不知所措,仙侍跟在老祖身邊太久,總以老祖的喜悲愛惡為喜悲愛惡,雖然剛剛才吃過苦頭,可這一刻瞧見她的可憐樣,又開始忍不住心疼了。

“不是要瞞著您,隻是將坦白的權利交給了舟明仙君,您該明白其中區彆,”仙侍溫柔勸慰,“其實仙尊不必鑽牛角尖,畢竟有些事您早晚都會知道,您隻需要明白老祖絕不會傷害您便好。”

“也是,師父總不會害我。”流景表示認同,卻在仙侍點頭時突然問,“飲脈修成之後,是不是除了能做出傀儡,還能模仿任一高手的氣息和靈力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是。”仙侍下意識回答,反應過來自己被套話後,頓時哭笑不得,“仙尊,您怎麼還套話啊。”

“我隻問最後一個問題。”流景笑著伸出一根手指。

仙侍如臨大敵:“什麼?”

“今晚吃什麼?”流景問。

仙侍:“……”

看到她的反應,流景翹起唇角:“放心吧,既然師父已經將是否坦白的權利交給了舟明,我自然不會違背她老人家的心願。”

見她想通了,仙侍長舒一口氣,順勢轉移話題:“您還有兩個月就該生了吧?”

“不到一個月。”流景回答。

仙侍一愣:“這麼快?”

“本來該兩個多月的,但師父將畢生修為都給我了,靈力太過充盈,這小東西,”流景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隻怕要等不及了。”

仙侍輕笑:“既如此,仙尊便留在蓬萊生產吧,想來老祖也是高興的。”

流景垂眸看向滾圓的肚子,默念一句‘逢生’。

能修煉到圓滿歸寂這一步的大能,一般都看淡了生死,也不再拘於亂七八糟的禮節與規矩,老祖卻立了遺願,要他們為自己舉辦一場盛大的葬禮,最好是葬禮上一個個哭得聲嘶力竭身心疲憊。

流景自然不會拒絕她老人家最後的心願,於是一場葬禮驚動三界,辦了足足十日,接待了千餘人,等到徹底結束時,流景幾人已經累得說不出話了。

老祖血肉魂魄都已經重歸天地,所以最後立的是衣冠塚,將所有人送走後,流景一個人靠在墳塋上,懶倦地看著天上璀璨的星河。

非寂出現時,就看到她正一個人發呆。他沉默片刻,最後到她身側坐下,流景沒有回頭,隻是看著漫天星光問一句:“你怎麼來了?”

“來送手帕。”非寂回答。

流景頓了頓,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什麼手帕?”

非寂從懷裡掏出一塊疊得方正的帕子遞給她,流景接過無言片刻,總算反應過來:“你以為我在哭?”

“你前幾日哭得很厲害。”非寂回答。

流景斜了他一眼:“你不也哭了?”

“師父遺願,不敢不從。”非寂解釋。

流景想起他和舟明垂眸落淚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好笑:“師父也真是的,立什麼遺願不好,偏偏要我們按凡人的規矩給她送葬,一連哭了十日不說,還要迎來送往,到如今動都不想動一下,不知道你如何,我是怎麼也哭不出來了。”

流景說罷,兀自沉默許久,又笑:“我以前和師父去凡間遊玩,也見過一場盛大的葬禮,葬禮辦了三日,主家一眾人也在靈前跪了三日,每有親朋前來便要痛哭一場,起初還帶些真心,後麵便隻剩乾嚎,我不懂累到如此地步,為何還不肯便宜行事,非要把喪禮弄得如此繁瑣,你知道師父說什麼嗎?”

“說什麼?”非寂配合地問。

“師父說凡人看似迂腐,實則最為智慧,喪親之痛,痛徹於天,唯有繁瑣與重複,方能麻木,方能緩解,等葬完了人,流乾了淚,身心俱疲,隻想好好吃頓飯、睡一覺,許多痛意不知不覺也就散了。”流景聲音越來越低,緩慢閉上眼睛。

非寂聽著她漸漸均勻的呼吸聲,許久才拿著手帕擦了擦她眼角的濕潤。

“看,還是用到了。”他緩緩開口。

起風了,海浪聲愈發清晰,非寂拿著手帕,一點一點擦拭墓碑上的灰塵。

流景一直睡到後半夜才醒,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擠進非寂的懷裡。蛇的體溫偏冷,他身上卻是熱的,氣息將她完全地包裹住,是難以拒絕的鬆弛與舒服。

“醒了?”他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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