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交代(2 / 2)

婉襄並不以為忤,“四哥同我說,富察·蒲爾彆是您賜給弘暾的妻子,出嫁應從夫的時候,我就是這樣想的。”

女子於男子而言無異於物品,她們甚至還要比真正的物品守更多的規矩,更知討人喜歡。

“我本來也是怡親王府的奴才,卻不忠不孝,在怡親王孝期出此等悖逆之語。”

“相比之下,四哥今日的‘狠心’,也不算是什麼嚴厲的指責了。”

他傷了她的心,她必須要讓他知道。

雍正長歎了一口氣,似乎已經十分疲倦了。他沒有選擇讓婉襄走到他麵前來,同他相見或者是最後一次。

“朕要召諸大臣、親王、皇子議事。紫禁中的妃嬪都已經來到圓明園中,萬年之後皇後會替朕、替你安排好這一切,你跪安吧。”

從“你走”,到“你跪安吧”,何嘗不是一個惱羞成怒的丈夫,與心如死灰的帝王之間的區彆。

她知道他要同他的大臣,同他的皇子議什麼事。

雍正八年六月,雍正病重,於圓明園中召皇四子弘曆、皇五子弘晝,莊親王允祿、果親王允禮、以及大學士、內大臣數人,麵諭遺詔大意。

自此以後,四阿哥弘曆的地位逐步提高,其子為雍正親自命名為“永璉”,暗含繼承江山宗器之意。

他將被封為和碩寶親王,處理重要政治軍務,奉命祭陵、祭天、祭地、祭孔、祭大社大稷。

而熹妃也會成為熹貴妃,孝敬皇後崩逝之後,無人能掖其鋒芒。

婉襄拜下去,她等候了許久,帷帳之中的男子郎心似鐵,甚至於沒有再望她一眼。

良久之後,她終於又聽見他極輕地歎息了一聲:“去吧。”

去也終須去。

婉襄將那枚海屋添籌的花釘與白瓷茶盞留在原地,而後她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勤政親賢殿外走去。

她上一次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夏夜,芭蕉樹被困於大雨之中,狼狽哀戚,毫無還手之力。

而今夜更比芭蕉狼狽的是她。

“……宮中的妃嬪今日都來到圓明園中,可安置好了?”

熹貴妃一麵同那圖說話,一麵腳步匆匆地朝著勤政親賢殿中走,在望見婉襄的一瞬間停下了腳步。

她的姿態仍然優雅端莊,立如玉樹,靜靜地等待著婉襄朝著她走過來,同她行禮。

婉襄此時已經毫無一點儀態可言,蟬鬢山傾,衣飾臟亂,但她還是應激性地低頭,同熹貴妃問了好。

“嬪妾貴人劉氏,問熹貴妃安。”

“貴妃?”這個詞在熹貴妃唇齒之間流轉過一遍,莫名地有了些嘲諷的意味。

她靠近了婉襄,溫柔地將她鬢邊的碎發都彆到了耳後,而後極其粗暴地捏起了她的下巴,迫著她同她對視。

婉襄知道的,熹貴妃是要告訴她,要溫和或是狠戾,如何待婉襄,皆在她一念之間。

“這個稱呼沒有多久了。”

她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因是皇帝生母而被尊為聖母皇太後,所以一個貴妃之位,舊日的榮光在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不過你還是超乎了本宮意料。你放心,本宮不至於要同一隻腳下的螻蟻為難,會遵循萬歲爺的意思的。”

“萬歲爺囑托的是皇後。”

婉襄倔強地提醒了她一句,就像是雍正暈厥那一夜,她和她的對話一樣。

“追封的皇後倒也是皇後,隻不知熹貴妃娘娘午夜夢回之時,會不會覺得有些許遺憾。”

熹貴妃即時鬆開了手,用力地推了婉襄一把,“你敢同本宮這樣說話!”

婉襄本在病中,如何經得起她這般大力推搡,循著慣性重重地摔在了勤政親賢殿前的地麵上。

疼痛不足以擊倒她,旋即她輕輕笑起來。

“每一個人都會有自己永遠都得不到的東西,熹貴妃娘娘,即便真如您所想,您的一生也會滿是遺憾的。”

那圖輕輕地推開了熹貴妃僵硬的,指著婉襄的手臂,輕聲提醒她。

“娘娘,萬歲爺還在殿中等著您,似這般雜事,您實在不必在此時處理。”

婉襄在她們眼中不過是這磚石縫中,為春風帶來的一顆草子,即便再是倔強地在風雨中發芽生根,也仍然可以輕易為人連根拔起。

不過她不在乎。

經過婉襄的時候,熹貴妃的衣擺輕輕拂過她的手臂。這樣的撫觸,躲避是沒有意義的。

婉襄努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嘗試著往前走。

方才熹貴妃說什麼?

六宮之中的嬪妃都從紫禁城中趕到了圓明園裡。

那常在也來了,她可以幫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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