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不知她經曆了什麼事,但她未有生育而這般蒼老,這些年的日子定然過得十分不如意。
“便是為了萬歲爺的臉麵,您也應當立起來些,總要有些主子的樣子,不好叫奴才們這般行事。”
“若隻是偷盜您宮中的財物變賣倒也罷了,若有朝一日卷到什麼事裡去,您那時再說奴才們欺主,又有誰會相信呢?”
說到這裡,李貴人的神色便是一變,似乎有些驚恐。
“真的會……真的會這樣嗎?”
婉襄又有些不忍,“李姐姐入宮的時日比我長的多,見的事情也比我多,應該知道我這話並不是危言聳聽,實在有不少前例。”
“總歸如今熹貴妃娘娘協理六宮,您又是她宮裡的嬪妃,她心裡自然是願意照管您的。如今她不大管您的事,大約也是因為實在看您立不起來,恨鐵不成鋼罷了。”
熹貴妃這個人野心勃勃,或者這些年背地裡也實在做過不少不該做的事。
但“公正”這兩個字她心中一定是有的,也畢竟李貴人才是與她同一陣營的主子,她如何會任由奴才們蹬鼻子上臉。
但婉襄也知道李貴人的情況不是她輕飄飄地鼓勵她兩句便能夠有效果的。
“李姐姐不必擔心什麼,我雖然不協理六宮,但在娘娘們麵前也還算是說得上話。”
“若是您實在製禦不了這幾個宮女,我也會替您稟明熹貴妃娘娘和寧嬪娘娘,再選幾個性子平和的過來服侍您。”
婉襄望了桃實一眼,她立刻便從房中走出去,尋李貴人身邊的那幾個宮女說話去了。
“那……那若是她們從我這裡出去了,又會去哪呢?”
婉襄實在不知道應該怎樣評價李貴人這個人。
太過懦弱了,也太善良。
善良,可欺,兩個連在一起就會變得無比可恨的詞。
“她們應該要為她們所做的事情付出代價的,或者去浣衣局,或者去做其他的勞力,又或者直接被趕出宮去。”
“劉貴人……”
“李姐姐。”
婉襄打斷了她的話。
“人種下什麼因,就會結出什麼果。你的軟弱也未必不是一種縱容,未必不是害了她們。”
李貴人不說話了。
她忽而站起來,轉身入了東裡間,從房中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近來圓明園中的事,我也略有聽說。這是我早些年在潛邸中得到的首飾珠花,好不容易留存下來的,劉貴人拿去吧。”
“圓明園中隻怕人人都看我可憐可欺……”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不要緊,那些失去家中男丁的百姓才更可憐。”
“這些東西也不值什麼,我家中已經沒有什麼親人了,原本打算在我百年之後留給身邊服侍的人的……劉貴人都拿去吧。”
說起來,婉襄之前拜訪的那些嬪妃,個個都比李貴人高貴富有。
李貴人卻是第一個主動拿出這些財物給婉襄的人。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
“之所以將這些東西都拿出來,其實也是想要還去歲接秀山房中,我被郭貴人和海常在刁難時,劉貴人為我出頭之事。”
她的眼神躲閃,像是窘迫到了極處,“不過就這點東西,還要用它們做這麼多事,真是不好意思。”
但她也不得不說。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劉貴人。高常在和馬常在位分更低,進宮不算很久,得的賞賜也更少,所以……她們要捐出的簪環,便由我為她們出,可以嗎?”
即便是這樣困難的時候,還想要照顧旁人。
婉襄並沒有接過來,也並沒有打開查看,“這是寧嬪娘娘的事,我今日過來並不是為了找李貴人討要這些簪環。”
桃實帶來的錦盒放在一旁,婉襄將它拿起來。
“其實李姐姐和高常在、馬常在的情況我也是儘知的,知道這樣的事會令你們為難。但宮中所有的東西都有記檔,即便事李姐姐願意,將來馬常在和高常在也難免為人詬病。”
寧嬪那裡是瞞不過去的。
“這件事畢竟是由我牽頭發起的,你們度日本就艱難,我不能視而不見。馬上就是中秋宮宴,正好給姐姐添些顏色”
婉襄也沒有打開她帶來的錦盒,她不想炫耀什麼。
兩相對比之下,在她麵前也恐怕隻會令李貴人更感到窘迫。
“請李姐姐務必要收下這些東西,不然我心中也實在是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