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並沒有在中秋節結束之後便搬到暢春園中, 在裕妃的強烈要求之下,寧嬪不得不將嬪妃與福晉們捐出的所有首飾都陳列出來。
最後,這個地點選在了皇後的天然圖畫之中。
秋日螃蟹肥,以檢查為名目辦這件事畢竟不光彩, 寧嬪便乾脆拿出了自己的體己在天然圖畫後湖東岸辦了一場螃蟹賞菊宴。
東岸高高地架起九花山子, 在西岸便能清楚地看到。五色繽紛, 豔麗無極, 引得經過之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欣賞。
寧嬪前一陣子還在大刀闊斧地搞改革,如今倒開始使用懷柔之數,稟明皇後之後允許所有不當值的宮女往天然圖畫來, 賞菊花,遊園。
雍正倒隻是當不知道這件事,晨起時見婉襄興奮,一時無語凝噎,自顧自上朝議事去了。
螃蟹和菊花都有限,最重要的還是寧嬪將所有的首飾都放在了玻璃匣子中, 供人欣賞, 就像是博物館一樣。
這些東西如今都還不是古物,擺出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高傲姿態並不合理, 因此婉襄極力要求允許人把玩, 但要在女官們的視線之內。
“……這些玻璃盒子都是我之前請內務府的匠人打造的, 雖然看起來好像很奇怪, 但其實明末時英國、法國、荷蘭等海上強國的船隊來到中國之後,便帶來了玻璃器皿,以及製造玻璃的技術。”
婉襄打開了直播,先向現代的觀眾們介紹玻璃在中國的發展。
“早在康熙十五年時,康熙帝便在內廷之中設立了玻璃廠, 專為皇家燒造各種玻璃器皿——是的,雖然燒製玻璃的技術已經流傳到中國,但在一般的人家,玻璃仍舊是稀罕物什。”
雍正並不會管她吩咐內務府的人做什麼,在這些事上他完全是個撒手掌櫃,其原則就是讓她開心。
但有雍正做她的靠山,即便婉襄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們還是按時將這批玻璃“展示櫃”燒造完成了。
而玻璃的燒造之事上,康熙設立,乾隆改良,也同樣地跳過了雍正朝。
他花費在政事上的時間,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接下來我們來看一下這支銀鍍金嵌寶石點翠鈿花。這支鈿花整體是六枝靈芝及一些仙草,所用到的主要工藝是鏨花以及點翠。”
“仙草和靈芝的形態都自然舒展,最中間的一顆靈芝之上鑲嵌的是東珠,而其他的靈芝鑲嵌的則是各種紅色寶石——如果這些寶石都是同等顏色和質地的花,這枚鈿花會更珍貴,而顏色有濃淡,則顯得更加自然。”
“其他的仙草上也以各色寶石鑲嵌,不再一一贅述。而仙草和靈芝本身,先加以鏨刻工藝,而後在中間填上點翠,構成這鈿花的主色調。”
婉襄停了停,看了一眼評論。
“點翠的具體工藝,去年六月時我的一場直播已經詳細說明過了。工作人員已經將那場直播剪輯成了紀錄片,感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像一個現代人了。
“為什麼清朝有那麼多財富積累,卻總是要用銀鍍金這種工藝,不能直接用純金麼?”
婉襄耐心地解答著:“雖然說真金不怕火煉,但金和銀的硬度是不一樣的。這支鈿花有許多枝葉纖細之處,若是用純金的話,很容易就失去形狀了。”
她不知道這支鈿花原本是屬於誰的,似乎並沒有見人戴過。
婉襄走到下一隻玻璃盒前,拿起了其中的一對頭花。
這是裕妃的東西,中秋節時還見她戴過。
“這是一對銅鍍金點翠鑲料石子孫萬代紋頭花,兩隻除卻料石上的細微差彆,形質是完全一樣的。”
“這上麵的寶石並不十分珍貴,最中央是‘卍’字紋,交叉之處鑲嵌有一顆紅色的碧璽,筆畫則用小米珠填滿。”
“‘卍’字紋兩側都有金屬包裹著葫蘆形的料石,其顏色有紅、綠、黃不等。而頭花邊緣則是飄帶、波浪紋,整體造型流暢。”
“與簪柄最為接近的那隻碧綠葫蘆兩側還有用白水晶打磨成的小蟲翅膀,更為這對珠花增添了幾分活潑。”
婉襄正在腦海中講解,屏幕上忽而跳出來一張圖片,她靜心觀察了片刻,才發現這是這對珠花在現代社會的照片。
其中的一隻,右側缺了一角。
“這可能就是我穿越回到清朝的意義吧,讓大家都能看到這些珍貴的文物被損傷之前的樣子。”
從完整到殘缺,中間經曆了五百年。
這五百年她不能一直活下去,保護著這些,於中國文明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
每一件都這樣重要,而每一件也都有它們自己的命運。
婉襄並沒有停留太久,她又開始介紹下一件。
縱然嬪妃們也多有在此處流連者,但都矜持著,還當真沒有人像她一樣,要把每一件器物都拿出來看一看。
婉襄再拿出來的,是一朵碧璽石拚湊出來的牡丹花。
大部分的首飾其實都不過隻是仿花形而言,但這朵是立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