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圓滿 “朕何時讓你失望過?”(1 / 2)

“林瑟瑟, 水泠泠。溪風群籟動,山鳥一聲鳴。斯時斯景誰圖得,非色非空吟不成。”

雍正擰著眉, 神情沉重地道:“不好,這詞做得實在不好。你平日倒是會嘲笑朕做的詩,可你自己做的也不過如此。”

婉襄忍不住笑起來,並不以為忤,“我和四哥都沒什麼天分, 到時嘉祥和未來的孩子長大之後,也不要學那些文人騷客舞文弄墨便好了。”

實際上這根本就不是婉襄做的詞, 而正是他的好兒子乾隆作的。

不僅作了,還讓人刻在太湖石上, 擺放在水木明瑟殿,也就是此時他們所在的耕織軒旁。

戰爭中水木明瑟殿完全被焚毀了, 這塊太湖石倒還留著,就矗立在頤和園仁壽殿前,婉襄是見過的。

一件她在後世見過, 此時卻不存在的文物。有趣。

婉襄隨手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隨手拋進了麵前的溪水之中,而後舒服地向後躺倒。

今日是陰天,將雨未雨, 在屋子裡未免煩悶。

雍正卻說他今日事少, 帶著婉襄和嘉祥出門散步,一路便從萬字房散步到了耕織軒。

耕織軒的主殿豐樂軒前早已經擺放好了桌椅, 嘉祥也學著婉襄方才的樣子撿起石頭往溪水中丟。

她身邊還有一隻狗,是雍正的愛犬驀空鵲,因為臉上驀然出現了一隻喜鵲而得名。

這隻狗黑白相間, 臉上的眼睛和耳朵都是烏黑的,是和碩康親王巴爾圖送給雍正的,也出現在郎世寧畫的《十駿犬圖》之中。

前幾日嘉祥偶然見過一次,這狗比如今的她大得多,也不知她為何一點也不害怕,見了人家就抱人家的脖子。

下雨天有低飛的蜻蜓,嘉祥一下子又為它們吸引,一人一犬,要追蜻蜓,周圍儘數是嘉祥的笑聲,和驀空鵲的叫聲。

“四哥花了這麼多心思造這園子,自己怎麼不寫些是詩來吟詠呢?”

倒都被乾隆寫了,每逛到一處,都有乾隆的禦詩。

“從前未登極時有閒情雅致,怕被人說隻在這上麵用功夫;登極之後日日都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又哪裡能有閒心,給它們寫什麼題詠呢?”

他湊近她:“不怕被天下百姓戳脊梁骨,說隻圖自己享受,不顧他們死活?”

“若四哥這般勤政的帝王還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話,這世間又有幾位帝王能幸免呢?”

除了打仗和黨爭有爭議,他為帝王的一生其實是極其輝煌的。

畢竟,他也沒有時間來“年老昏庸”。

雍正和婉襄共坐在一張長榻上,他朝著她擠了擠,“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背後是怎樣說朕的。”

她知道。

她在心裡默默地說,他們說您是篡改詔書得來的皇位;說您對兄弟毫無手足之情;說您喜怒不定,秉性多疑,枉殺有功之臣;說您執行嚴酷的文字獄,不開文官言路;說您好大喜功,是第一冒進之人,勞而無功,成民間之累……

他是有做的不夠好的地方,但他們的指責也有誇大之處。

他不應該被罵成這樣。

不要緊。

婉襄蹭著他的臉頰,像一隻小動物一樣,“四哥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何必管旁人怎樣說呢?”

雍正隻是享受著,沒有用言語回應。

又過片刻,婉襄感覺到有人拽著她的衣服,一低頭才發現是嘉祥,她正拚命地想要爬上來,擠到他們中間。

她手裡還拿著一朵梔子,遞給婉襄用以示好,驀空鵲釣著的那一枝,則放在雍正腳邊。

他們都望著他們。

婉襄正要彎下腰把嘉祥抱起來,雍正卻將她攔住了。

“長這麼大也就隻有洗澡的時候玩過水,獲螢,你帶著公主去溪邊玩一會兒,要小心些。”

嘉祥聽不大懂雍正的話,但她敏銳地察覺到雍正並不想讓她坐在他們中間,咧開嘴正要假哭,就被獲螢抱著朝著溪邊走去,大雨尚未落下,周圍很安靜。

嘉祥坐在獲螢膝蓋上,鞋襪都被脫去。而後牽著獲螢的手,小心翼翼地往水中走。

溪邊有碎石,她大約覺得疼,立刻就縮回來要獲螢抱她。

驀空鵲卻一下子跑進水中,回頭望著害怕的嘉祥。

她終於也不再害怕了,終於也在夏日清涼的水邊找到了趣味,童年原本就該是無憂無慮的。

“四哥怎麼對嘉祥這麼壞了。”

婉襄抱著他,望著將雨未雨時水麵上不斷被遊魚親吻出來的漣漪。

“朕同你遇見的時候還沒有她。”

當然沒有,這是什麼傻話。

婉襄正想嘲笑雍正,便聽他繼續說,“但你的生辰,已經過去了兩個了。”

雍正七年的六月,他們還沒有相逢,那時婉襄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會在意這個為她占據了軀殼的少女遠離親人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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