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襄根本還來不及問為什麼, 寧妃便被後方衝上來的宮女用力地一把推開了,日色之下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出現在婉襄麵前,她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姐姐!”
“娘娘!”
瞬息之間發生了太多變化, 那把匕首沒有能夠觸及到婉襄的身體,桃葉緊緊地抱住了她, 或許就像是那一日她保護烏勒吉瑪一樣。
但這把匕首同樣沒有落在桃葉身上,婉襄被這巨大的衝擊力頂到了廂房角落,重重地撞在了角落的花盆上。
頭暈目眩了一瞬, 才終於看清了最後護在她麵前的那個人是誰。
那常在用儘全力將拿著匕首的薄縈踹開, 利器入肉又被凶狠無情地拔出,婉襄永遠都忘不了這聲響。
眼見一擊不中,薄縈忍著疼痛發狠還要再來, 獲螢著急起來, 拿起一旁的花瓶,重重地朝著她的頭砸去。
薄縈和花瓶碎裂的聲音一起倒下去, 閉上眼睛再無聲響,驚嚇過度的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桃葉跪在幾乎已經失去意識的那常在身旁, 將她抱在懷中。
“姐姐……姐姐……”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那常在的麵頰上, 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彆看……彆看……”是富察氏在安撫她的孩子。“晚照!快將小阿哥和小格格帶離這裡!”
婉襄此時仿佛是最沒用的一個,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後腦, 摸到了一手黏糊糊的血,和躺在地上已經不會動的薄縈是一樣的。
周圍到處都是女子的尖叫聲,她強迫著自己把目光從薄縈身上收回來, 去看躺在桃葉懷裡的那常在。
那柄匕首片刻之前插在她胸口,而此刻汩汩流出的鮮血將她桃紅色的衣襟染透。
她第一次見到那常在的時候,她穿的是不是也是一件桃紅色的衣裳, 那時她多麼誌在必得,又多麼仇恨滿心。
她和桃葉的關係才剛剛變好。此刻絮絮地說著什麼,不能是告彆之語。
那鮮血還在不斷地向外溢出,婉襄眼前好像隻剩下這個。
“姐姐!”
在桃葉的哀號聲中,婉襄忽而反應了過來,用發抖的手拿出了她的手帕,用力地按在那常在的傷口上,“傳太醫,傳太醫!”
富察氏比她要更鎮定一些,“獲螢,那常在不能挪動,你快著人去請太醫過來。再讓人去尋蘇培盛,他知道要緊,會將暢襟樓中發生的事告訴皇阿瑪,千萬避開人!”
她還能想到顧及皇家的臉麵。
那常在的鮮血很快將婉襄那塊繡著塞外花卉的手帕染紅了,她的手摸索上來,抓住了婉襄的,令她下意識地去捉她的眼神,“劉婉襄……”
她想要笑,連喉嚨裡也湧上鮮血,這令她的聲音聽起來越加破碎。
“姐姐!”
桃葉手忙腳亂地用衣襟去為她擦拭,泣不成聲。
那常在方才唇邊湧現出來的嘲諷轉瞬即逝,她終於沉靜了下來,更用力地握緊了婉襄的手,“要對她好。”
那常在從來都運籌帷幄,生命的最後時刻,她想要的是她的承諾。
“我從來都會對她好。”
她不必用她的性命來換這個承諾的。誰的命都是命,婉襄也忍不住痛哭起來。
“我救的是桃葉,不是你……你我半生不合……”那常在的表情從痛苦漸漸轉為了釋然,她好像已經不再痛了。
“謝謝……”
原本隻是那常在的手握著婉襄的,婉襄並沒有回握。
而後那隻白皙纖弱的手便從半空中滑落下去,那常在閉上了她美麗又銳利的眼睛。
自此往後,婉襄再聽不見她沙啞卻又篤定的聲音了。
“傳太醫!太醫!”
“姐姐……”
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太多嘈雜的聲音充斥在婉襄耳畔。淚水之中她隻看見一片模糊的紅紅綠綠,香氣為熱氣一熏,令她難過得快要嘔吐起來。
“呀,寧妃這是怎麼了,怎麼吐黑血了!”
而後恍然間有酒杯落地的聲音,富察氏走到寧妃身旁,“不好,寧妃娘娘這是中毒了……”
婉襄隻覺得越來越暈眩,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搖晃起來,日色轉變成了黑暗,她終於失去了意識,甚至覺得釋然。
*
周圍的聲音她渾不想在意,可是周圍沒有聲音。
她沒有睜開眼睛,熟練地調出了搜索框,輸入了“那常在”這三個字。
“那常在,某氏,生年不詳,為雍正嬪妃,卒於雍正十三年之前,出身低微,記載較少。”
她竟然從沒想過要查一查那常在的生平,從不知道她會猝然卒於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