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死水 “為什麼?”(1 / 2)

“為什麼?”

春雨軒中的一切都似曾相識, 最不同的,是床榻上病弱女子的容顏。

寧妃與敦肅皇貴妃之間的關係,是“形神兼備”,婉襄並不著急要聽她的回答, 隻是安靜地欣賞著她的容色, 就像是在和從未見過麵的敦肅皇貴妃麵對麵。

獲螢和韞鹿都不在這裡,屏風隔開的空間之中, 隻有她們兩人。

寧妃病重, 不飾粉黛, 膚色不再那樣通透白皙惹人喜愛, 泛著將死之人難看的灰白色。

她的嘴唇也不再紅潤,那顆讓她難以喘息的心臟將她的唇色染成了暗紫色, 婉襄錯覺自己沒法從那裡得到回答。

但他的耐心足夠, 她還是聽見了寧妃的回答。

“家中自幼有心疾, 無用的女兒,因為敦肅皇貴妃有了價值,自然要緊緊抓住, 榨取她所有的價值。誰讓她的命, 都是他大發慈悲給的。”

寧妃的話說得很慢,她必須保證她能有精力把所有的話都說完。

其實武晚沐和武朝汐是姐妹, 容貌行事卻並不大像。

但邏輯之上卻原來也有相似之處, 即便虛弱到極處,也不肯直接回答婉襄的問題,隻說那些自己想說的話。

一個說恨意,一個說委屈。

最後同樣因為毒藥而逝,殊途同歸。

“寧妃,本宮沒有問薄縈, 先來問的你。”

就算寧妃救了嘉祥,又救了婉襄,她也不是清白無辜的。

薄縈一個宮女沒有那麼大的能量,能夠一個人做完這麼多的事,這裡麵一定有寧妃的手筆。

寧妃眼波一轉——再無那一日在杏花春館亭前相見的輕靈,她好像已經成了婉襄所說的,被浮萍覆滿的死水,令她聞見了,因為沒有了生存空間而前赴後繼死去的萍藻腐爛的氣味。

“原來嬪妾救娘娘也救錯了麼?問誰都是一樣的,做過的事情抹不去,嬪妾去日無多,不想浪費時間解釋這些。”

“那你便是承認是你幫助薄縈拿到了那件禮服,幫助她離開圓明園,又回到圓明園裡。”

寧妃輕笑了一下,並沒有遮掩什麼,點了點頭。

婉襄腦後的傷口時不時就會疼痛起來,幾乎到了她難以忍受的地步。

她閉上眼睛,努力地承受著這種痛楚,祈禱著它能早些過去,想要離開春雨軒,卻又發現她根本就沒法站起來。

“她有她的立場,嬪妾也有嬪妾的。”

不知道為什麼,寧妃又改變了主意。

因為這痛苦而延伸而出的悲傷頃刻間收住了邊界,婉襄睜開了眼睛,“她的立場是什麼,你的立場又是什麼?”

寧妃下一刻就開了口,但從喉頭湧上來的並不是話語,而是暗黑色的鮮血。

她以手帕掩口,那些血液很快便將潔白的手帕染臟了。

等她終於不再吐血了,她用雙手將這手帕展平,抬起來,在眼前擋住了夏日裡的日光。

“她是嬪妾姐姐的宮女……偏執又瘋狂,她更恨你。人不怕手上染血,怕的是染血之後,便有無數的魑魅魍魎聞見了血腥味,要粘上來。”

武晚沐飲下毒酒的那一日,薄縈拚命地想要將她已經拿在手中的毒酒打去,被蘇培盛帶來的小太監死死製住了。

那一日她和那常在都在場……

端午那一日薄縈的毒酒同時奉給了婉襄、那常在與富察氏——薄縈抱著必死之心,多殺死一個富察氏根本就是無所謂的事。

那個時機太好了,恰是龍舟競渡開始的時間,周圍一片熱鬨嘈雜,根本就想不到要去看一看低頭宮女的容顏。

“嬪妾姐姐在宮中這些年,落水、九子墨、馬錢子、毒酒……”

“她畢竟是嬪妾的姐姐,即便記憶與情感都淡薄,嬪妾也的確想過要讓你都嘗一嘗這些滋味,所以沒有阻止。”

血脈相連,天性相似。

“可嬪妾最終還是不想真正害人,所以嬪妾總是放任她這樣做,又在事後彌補。”

寧妃舉不動那手帕了,它將它重新緊緊地攥回到了手心裡。

“若已知前路是死路,嬪妾至少要為自己選擇如何去死。

她閉上眼睛,說這些話,耗費了她太多的力氣。

婉襄也安靜著沒有說話,她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時刻了。

謙嬪娘娘是否覺得嬪妾這般在意名位,不過做了這幾個月的宮妃,到此時也不曾改去自稱?”

她竟然還有力氣問問題。

但也不過是自問自答而已,“嬪妾做了妃子,到了地府見到阿瑪,他也要跪嬪妾。”

“他控製了嬪妾一生,嬪妾不想做了鬼,還要為他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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