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服闋,另外還有一個關鍵詞是“清算”,詔廷臣宣示允禟罪狀,並及允禩、允誐、允禵。
也就是到年尾的時候,雍正才下令修撰《大清律集解》和《大清律曆增修統纂集成》。
這兩本書都是為刑名律法之用,順治那一代便開始在大明律的基礎上訂立大清的律法。
而律法也總是在不斷完善的,僅僅是婉襄陪伴雍正的這些年,便能感覺到整個社會從法治的角度上看,是在緩慢地進步著的。
《大清律集解附例》這本從順治年間就開始修撰的書,是雍正六年十二月才終於告成的。
到了雍正七年,對於婉襄而言是人生中濃墨重彩的一年,於雍正大約也是。
這一年因湖南籍書生曾靜之案,雍正寫下了《大義覺迷錄》,並刊行天下。
這是一本充滿爭議的書,就像是雍正的人生一樣。雍正時期這本書就像《聖諭廣訓》一樣為人們所熟知,到了乾隆朝,便立刻被乾隆下令收回燒毀,成了禁書。
這也足見他們父子兩人擁有完全不同的性格。
雍正見婉襄拿著這本書,忽而歎道:“雍正七年時,朕已經屢發上諭,不許官員言及祥瑞之事。但道曾靜案發之後,鄂爾泰數次上奏,言及雲貴之地有卿雲。”
古人認為卿雲出現,是統治者至孝之故。
“那時人人都不齒於鄂爾泰此行,認為他借祥瑞邀寵,朕卻明白,他是在想辦法支持朕,讓天下人都不要誤解朕。”
婉襄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四哥這一生,也並沒有辜負鄂爾泰。若非您與鄂爾泰通力合作,如今苗疆土地開拓,建廳立治,也並不能這樣快,這樣順利。”
為君難,為臣不易,他們是相得的一對好君臣。
雍正也的確給了鄂爾泰很多,為皇帝重用的時候,鄂爾泰已經年逾四十,自己都以為人生不會有什麼轉機了。
而後出任雲貴總督,推行改土歸流,一門皆富貴。
他次子的妻子與慧賢皇貴妃是姐妹,四子同樣是雲貴總督,娶的是內大臣海望之女。
便是他兄長的女兒,也嫁給了怡親王府的弘皎做了嫡福晉,即是婉襄常見的西林覺羅氏。
其餘諸子亦皆聯姻望族,這大約就是武晚沐的家族想要的結果。
雍正淡淡笑了笑,胸中似乎仍有許多未竟之誌,“朕近來做夢,常常夢見早年間任用的那些大臣,田文鏡,張廷玉,鄂爾泰……”
“有人還在世,有人卻已經作了古,朕尤其思念田文鏡。”
田文鏡是雍正十年時逝世的。
“朕決心任用田文鏡時,他與張廷玉的弟弟張廷璐因處理生童試卷之事是有矛盾的,並無一人保舉。”
“無人看好田文鏡,獨朕一人慧眼如炬,因此朕在朱批奏折之中常常同他說,讓他千萬要爭氣,莫羞了朕的臉。”
他低頭笑了笑,相比於如今,那時更年輕,剛剛成為帝王時也總有更多的意氣,“若是他不辜負朕,朕也決意不辜負他。”
也才有了“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這封朱批奏章,讓現代人看了覺得好玩可笑。
“田文鏡果然實心辦事,知恩圖報,才遞了引退折子沒幾日,也就……”
人生於世,終有此一日。
婉襄沒有打斷他的思緒與傷感,繼續整理她手邊的書籍。
雍正八年三月,頒行聖祖禦纂《書經傳說》。這一年於雍正而言是十分痛苦的一年,婉襄不想過多地回憶。
雍正九年十二月,《聖祖實錄》、《聖祖聖訓》告成。
每一代帝王都要由日講起居注官編輯實錄,雍正當然也會有。但修訂他的實錄,便是乾隆時期的事了。
雍正性情剛烈,常常在奏折朱批之中罵人,修訂實錄的官員替他不好意思,還要酌情刪去一些,可惜後世人永遠看不見原版的了。
雍正十年沒有修書,十一年《五月》續修《會典》成。
那時候婉襄懷著弘曕,到了孕晚期,精力不濟,即便雍正拿給她看,她也沒有心思看。
《會典》是記載一個朝代官署職掌製度的書,康熙二十三年初修,而後雍乾嘉三朝都各有重修。
這也的確不是婉襄感興趣的題材。
今年十月,又敕續修《皇清文穎》,這是一部大型詩文集。
除了這些要載入史冊的書籍,雍正還寫了很多佛教專著,婉襄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疼,又開始犯困。
恰好雍正也批完了奏章,於是他們一同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