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番外五:青色的城 在後世才與她結緣的……(2 / 2)

可是他出現在了她當夜的夢裡,連同一些她從未見過的東西。

他身上或許會有答案,嘉祥從牧民處取回了她的馬,正在思考應該如何找到他,離開這部落不久,那少年便重新又沉默著跟在了她身旁。

“你是歸化城的人,為什麼不回歸化城去。”

“你是滿人,喀爾喀草原上很少見到滿族女子。草原上最富盛名的滿族女子是皇帝的女兒,或是妹妹。”

而且她還擁有一隻千裡鏡,擁有一柄奇準神槍,更不是平凡女子。

“讓你失望了。我不是公主,也不是郡主、縣主……”

她的額娘沒有允許她擁有任何頭銜,這些寫在她阿瑪一份單獨的,不存於世的遺詔裡。

於是她獲得了自由,不必像其他的公主一樣“待嫁”而沽,可以像一陣風一樣,從紫禁城中隨意離開。

“我隻是來草原上探親,也想要去雍正年間打過仗的地方看一看,我要去和通泊。”

他和她一樣,都熟悉滿蒙漢三種語言,可以流利地切換。

“噶爾丹策零已死,他的兒子阿占汗又被異母兄弟殺死。準噶爾汗國早已經不是當年可以擊敗清軍的強盛之軍,我也要往西北走。”

倒和她是同路。

可是嘉祥是要去瞻仰她阿瑪在西北的功績,那麼他呢?

“雍正九年和通泊之戰,戰死了兩萬滿蒙漢士兵,這並不是一段值得人反複回味的曆史,和通泊也應當令尋常百姓避之不及。”

除非,他的阿布曾經參與這場戰爭,或者乾脆就戰死在這裡。

但事實往往更加慘烈,“我阿布是庫庫和屯曾經的土默副都統袞布,叛國通敵,按大清律例被處斬。”

庫庫和屯則是歸化城,蒙語意為“青色的城”。

“北路大將軍傅爾丹曾經上書,要求將我額吉和我,以及其他的兄弟姐妹一同處死。”

嘉祥的長睫輕顫,草原上開始下雨,他們找到了小土丘背麵的洞穴躲雨。

不能算是一起,因為他們各自在山洞的兩端。

決定赦免他們的是她的阿瑪。

她開始想要知道他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話,又究竟知不知道她是誰。

那一個夜晚,夢裡有雨水的聲音。

夢中的一切卻都被雨水衝刷,變得越加清晰,“不存於曆史中之女,不應受公主爵位,不應名留青史,不應生活於紫禁城中……”

什麼是曆史,她既在世上,又何謂“不存”?

那少年沒有給她答案,但他們結伴前行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不光光是和通泊,還有科布多,阿爾泰山,巴爾庫爾……他們像是躺在草地上時望著天空觸手可得的雲,自在漂浮著。

他和她說起庫庫和屯,說起他和他的家人被這座青色的城遺棄。

還沒有到她必須回到那座紅色的城裡去的時候,於是他們決定一起前往歸化城。

明代的庫庫和屯完全屬於駐牧於土默川的蒙古阿勒坦汗以及他的子民,明末時皇太極一把火,整座城市就隻留下了銀佛寺。

而後蒙古人又在原地重建起青色的城,銀佛寺前著各種蒙古服裝的男女老少不斷地從他們麵前走過。

漢、藏結合的寺廟之中彩色的經幡飛揚起來,嘉祥抬起頭,忽而覺得自己好像和藍天浮雲融合在了一起。

而少年隻看見廟宇的顏色都比她身上的更豔麗,想要將她從天空中拉回來,拉回到凡塵俗世中去。

他摘下了她屬於科爾沁的雙額帶,五支簪,一對發筒,一對步搖簪,連最後的一對發簪也沒有留下。

而後他給她戴上了土默特蒙古族的頭飾,珊瑚、瑪瑙和綠鬆石交錯著鑲嵌在一起,打亂了她的純淨與明快,從藍天白雲之中將她托舉到綠草紅衣裡。

在虔誠轉經人的八字真言聲裡,連地連天的風馬旗獵獵作響,好像馬上就要在信徒的心願裡燃燒起來。

而煨桑的靄靄霧氣揭開了嘉祥的夢,揭開了這現實與未知的載體。

“不應存在的物質,可以互相影響。”

這少年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追逐她而來,而風馬旗燃燒之後,灰燼殘餘紛紛,上麵的經咒與神明卻輕盈地步入她心裡。

在後世才與她結緣的少年,倒退回每一世都會來到她身旁,這是時間的悖論。

又開始下雨了,少年伸出手,不是為她擋雨,而是直接撫上了她白皙的麵頰。

他是她最虔誠,也是唯一的信徒,每一世都在祈求她的憐憫。

*

“神明是存在的,但神明並不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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