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方鎮一年到頭都非常熱鬨, 顧玠招了輛人力車,天不是特彆冷,短距離出行的時候, 人力車要比電車或者汽車更方便。這是徐連自從被買進顧家以後, 第一次在這麼輕鬆的心情下出門。
他以前也出過顧家,不過都是走的後門, 要麼是出去挑水, 要麼就是有其它什麼事情。出入都十分匆忙, 哪裡顧得上看風景。
顧玠特地打招呼讓車夫走慢些, 身為劇情發展的主要地點,洪方鎮也是相當的繁華。不僅有歌廳,還有戲院、電影院等, 兩個人在車上的時候,還聽到賣報童的吆喝聲。
票都要提前購買,不過有錢的話,一切都不是問題。
“先給你做一些四季的衣服, 現在穿不了也沒關係,以後去國外都是要穿的,中西兩種款式都各做幾套。不用不安, 我們的關係,我對你好,都是應該的。”
人力車的位置剛好可以讓顧玠和徐連坐在一起,不過彼此稍微有點什麼動作,另一個人就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從上來後, 徐連僵手僵腳,就沒有動一下。
顧玠去握他的手,他就乖乖地讓握。顧玠給他介紹周邊玩的地方, 他就乖乖地去看。講到這裡的時候,他又乖乖地點頭。
他受到的教導當中,隻有晚上的任務,對於白天要怎樣跟顧玠相處,簡直一竅不通。
比起害羞,更多的是緊張。
顧玠看他目光直愣愣地盯著前方,眼睫一個勁低顫的樣子,靠近了對方一點。
於是徐連就感覺自己的肩膀上傳來了整齊又溫暖的壓力,緊接著耳邊就響起了顧玠的聲音。
“像昨晚一樣在我身邊就可以了,不用緊張。”
顧玠原本是想紓解對方的心情,可沒想到話說完以後,徐連的半邊臉唰地一下紅了個徹底。他半轉過頭,少爺的臉在晨光當中,映出無比的溫柔與美麗。而這樣的美好,跟他近在咫尺。
徐連緩緩地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顧玠的肩膀上,同他表現出了有彆於常人的親昵來。
知道徐連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不過看他比剛才好了很多的狀態,顧玠沒有說什麼,隻是摸了摸他的頭發。徐連的頭發不算長,也不算短。
在他摸頭發的時候,顧玠感覺到頸邊的呼吸不自覺放輕了許多,可與此同時,徐連又主動向他靠近了許多。兩個人的衣服被擠壓得緊貼在了一起,布料的褶皺與褶皺之間凹嵌得嚴絲合縫。
很快,兩個人就到了一家裁縫店。裁縫店旁邊還有家咖啡廳,裡麵經常有不少摩登男女。
顧玠跟徐連從人力車上下來的時候,裡麵恰好走出來一位先生。對方戴了一頂時下最流行的帽子,上衣彆了一枚光彩奪目的胸針,同他身邊那位女郎有說有笑,隱約是邀請對方今晚來家裡做客,說是有人特地做了個局,大家在一起也好熱鬨熱鬨。
“範先生上一次輸了一筆,這趟好不容易回來,自然是說什麼也要再賭上一場贏回來。聽說他最近新交了一位很闊氣的朋友,哈哈哈,胡小姐可真是愛開玩笑,那位先生今晚上是不能過來了,人家在除於,非得坐長途汽車奔波幾個小時不可。”
除於是地名,這位時髦的先生一邊走,一邊儘力邀請,最終那名胡小姐點頭答應了。
“好吧,你這樣客氣,大家也都是朋友。我必定會準時到場的。”
“那我就在家恭候了。”
雙方又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了。
紂繁跟這位胡小姐也是偶然在咖啡廳碰到,他一向是喜歡熱鬨的人,今晚上剛好有個局麵,自然希望人越多越好。這趟出門本是想著喝杯咖啡,有這意外收獲,令他臉上都不禁綻放出光彩來。
他本身的長相並不是怎樣的出眾,不過於穿著打扮上都很不一般,整體下來,看著也就很不為平常。
趁著有時間,紂繁打算搭電車再去幾個朋友家裡拜訪一二。隻是眼睛朝右望的時候,幾乎一下子就看見了顧玠的身影。
青年的模樣放在這人來人往的街市裡,出挑得厲害。
紂繁結交的人,錢財跟相貌必得有一樣,眼前的人兩樣都占了,他內心立即蠢蠢欲動起來。隻覺得若是不能同這樣一位有氣度又有相貌的人當上朋友,定要成為人生的遺憾。他當即就邁開了步子,朝顧玠走去。
不過走了兩步,紂繁就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但隨即他就想到,這樣好相貌的人,要是在哪裡見到了,一定是非常有印象的,不至於絲毫想不起來。恐怕漂亮的人都是相似的,也就先添上了那麼幾分眼熟感。
裁縫店的老板姓段,跟顧家生意上有所往來。顧玠昨天回來的消息隨著家裡老媽子出門買菜,不少人都知道了,又看他跟顧義祥像了個四五成的臉,段老板也是聰明人,立刻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顧少爺是來定製還是買成品?”
“定製,麻煩給我的朋友先量一下尺寸。”
顧玠說明了要哪些衣服,各幾件。這樣大的手筆,還不是花在自己身上,段老板看了徐連一眼,當即也就明白兩人是什麼關係了。
這年頭,有錢人家的少爺玩什麼都不稀奇。不過段老板眼裡也不見輕視,笑著讓徐連先到後麵,會有專門的學徒給他測量。
徐連沒有第一時間跟著人離開,而是趕快地拉住了顧玠的食指,他在等他的話。
這時候雖然男人跟男人在一塊不新鮮,但大家在明麵上也不會有意表現出來。
段老板看著徐連的動作,眼底倒有些驚訝。要不是對方太過懵懂,那就是這顧家少爺太過寵著人了,心裡不禁擔心起來,要是顧玠為著對方的表現生起氣,這樣大的訂單豈不就要黃了?
及至聽到顧玠問她,可不可以一起過去,段老板才回過神。
“可以,後麵的位置很寬敞,您這邊請。”
等到了後室,學徒給徐連測量的時候,段老板看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對方竟患有啞疾。
這麼一想,她倒是很快地記起來,早年顧府給顧玠買了一個書童回去。生意往來上的人都聽過一兩句,知道這書童的身份並不簡單,可隨著顧玠的出國,大家也都漸漸把這人給忘了。
沒想到顧少爺這趟回來,倒是又把人帶在了身邊。
裁縫店的大門是玻璃的,拉開來時,旁邊有一個鈴鐺會響,用以提示老板有新的客人到了。
料想這裡也不會出什麼問題,段老板又出去接待他人了。新來的這位客人也是店裡的常客,紂繁一向喜歡追趕潮流,什麼時興,他就要穿什麼。
因此段老板見了人就先帶了三分笑。
“紂先生,您來了。”
紂繁也不是會拐彎抹角的人,直接就跟段老板打聽起了顧玠,等知道對方的身份後,才恍然大悟。
可不是會覺得眼熟嗎?顧玠跟顧義祥略有相似,他整日進出家門,少說也看過對方幾回。
紂繁是顧玠出國以後才搬來洪方鎮的,此前沒見過顧玠。
聽了老板的話,心底也就確定了要怎麼同人結交。
於是等徐連測量好尺寸,顧玠又確定下來一些細節,打算再從前麵買幾件成品衣服回去的時候,就跟這位紂繁先生碰上了麵。
來人很有禮貌,說話也有分寸,交談之間,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原劇情中,雖然沒有提到紂繁,但主角攻受在還沒有真正在一起前,經常會受到各種各樣的邀請。其中不少次都提到在顧府隔壁,想來就是對方。
“本來想或需要費一番周折才能和您認識,聽段老板說,才知道原來我與顧少爺原本就是鄰居。”
紂繁為人坦率,並不惹人討厭。
“我家裡時常有朋友來作客,顧少爺要是有時間的話,也可以帶這位先生一起過來,我一定歡迎之至。”
“多謝,有空一定拜訪。”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再會。”
“再會。”
紂繁很知道要怎麼與人交往,朝顧玠跟徐連一一點頭後,就又戴上了帽子。
隻不過臨走前,跟段老板打了聲招呼,讓店裡有什麼新出的樣子,下午送到他家裡看看。
顧玠給徐連挑了五六件這個時候可以穿的衣服,儘管對方身上那件也能穿,可總比不上新的暖和。挑好以後,又一一讓對方試了一遍,看合不合身。
“要我陪嗎?”
徐連抱著新衣服,點點頭。
要的。
段老板這回已經明白兩個人感情好了,不用顧玠多說,就給對方帶起了路。
離開的時候,徐連穿的是其中一件新衣服。至於剩下的,顧玠讓店裡等會兒直接送到家裡就行。
出了裁縫鋪,顧玠又給徐連買了一雙保暖的鞋子。
“過三天我要出一趟門,去朋友那裡,他祖母過世了。”
兩人沒有坐車,在街頭一邊慢慢走著,一邊說著話。
顧玠手裡提了盒西洋糕點,徐連正吃著。很甜,甜到四肢百骸都是暖融融的,可在聽到顧玠的話後,四肢百骸又都不暖了。徐連有點想要告訴顧玠,能不能帶上自己,可他又不敢表示出來。
“路程不遠,要跟我一起去嗎?”
徐連的那點意思幾乎都寫在臉上了,顧玠哪裡看不出來。
再說,他原本就打算帶著對方一起去的。
這回徐連連糕點都沒顧得上,直直地就點起頭。在顧玠收回視線的時候,嘴角微微地彎了彎。
於是走著走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越來越近。最後顧玠感覺到,徐連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給徐連買的凍瘡膏藥效很好,加上回來以後,不讓對方再碰雜事,沒有再出現惡化的情況了。
不過要想徹底好的話,還是得養上幾個月。
兩天後,顧玠跟徐連一起離開了洪方鎮。這讓主動上門的紂繁撲了個空,得知對方要過段時間才回來,麵上還有些遺憾。
“那請你將這兩張戲票交給顧少爺,算是我做朋友的一點心意。”紂繁這次登門,是想邀請顧玠和徐連一起看場戲。時間定在半個多月後,他想等顧玠回來也是來得及的,就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趟出門,顧玠雇了輛汽車。從洪方鎮到顧慶涯所在的地方,不過半日。
對方一早就接到電話,在村口處等著了。看到徐連的時候,明顯怔了怔。
“顧君,這位是?”
人靠衣裳馬靠鞍,而且徐連隻不過是太瘦了,本身並不難看,顧慶涯一時半會兒沒有看得出對方的身份。
說是朋友吧,從兩人下車的狀態來看,又太親密了。
“他叫徐連,我出國的時候,是他代為照顧父母。”
徐連哪裡照顧過顧義祥和曲芮,這麼說不過是跟顧慶涯表示了對方的身份。
如今留學生當中,像顧玠這種情況的人有很多,顧慶涯立刻也就明白了。
“你好,我是顧君的朋友,顧慶涯。”
他表示著知識分子的作風,伸出了手。
這幾天來,顧玠除了教徐連認字跟手語外,還跟他說了一些基本禮儀。握手禮就是其中一項。
見顧慶涯此舉,徐連下意識看了顧玠一眼,受到眼神鼓勵後,才跟對方一樣也伸出了手。
隻不過剛搖撼了兩下,就立即收了回去。他不喜歡跟顧玠以外的人如此接觸。
顧慶涯看他沒說話,還以為是個性太靦腆了,多看了對方兩眼。
結果徐連直接就躲到顧玠身後去了,手也輕輕捏住了顧玠的衣服。
“抱歉,是我冒失了。”顧慶涯先意識到自己的不妥,就算同為男子,可徐連畢竟跟顧君關係匪淺,這樣直愣愣地去看對方,實在是失禮。
顧玠並沒有代表徐連說什麼,後者聽見顧慶涯的話後,從顧玠身後出來輕輕搖了搖頭,表示了並不要緊。
看他不說話,顧慶涯眼中訝異。再見顧玠朝他略微頷首,心中也就知道徐連大概是不方便說話的。
顧玠隨了這邊的習俗拜祭過後,顧慶涯家中招待他們吃了頓飯。
飯後,顧慶涯還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家中簡陋,委屈顧君同朋友了。”
“你我是好友,再說,心意到了即可,談何委屈不委屈。”
十裡不同風,百裡不同俗,這裡跟洪方鎮有許多差彆。顧玠來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繞一段路再回去。
他想帶徐連多看看外麵的風景,多了解以往沒有見過的事物。因此晚上的時候,顧玠也就沒有留下來,而是跟徐連一起找了家飯店住進去,這樣明早再出發也方便。
顧慶涯得知他的計劃,隻說明早走之前,務必讓他相送一程。
“明日我們大概九點動身。”
“好,那我也就不留你們了。”
顧慶涯跟顧玠很熟,沒有作無所謂的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