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儘頭的斯哈哩國還遠著呢,像我們這樣停停歇歇,走三輩子都走不到。”
豬剛鬣不服氣:“那你說是什麼緣故這樣酷熱。”
江流指著前麵出現的一座紅瓦紅牆的房屋:“前麵有人家!”
所有人都被這個房子吸引了心神,哪還記得剛才的爭論。
這倒是個大戶人家。
紅磚切牆,紅油門扇,紅漆板塌與梁柱,入目一片通紅。
在這樣熱的地方竟然出現了農家,就算是妖怪變的,他們也一定要衝過去納涼休息一下。
農家是正經農家。
農家人還挺熱情,拿出放在水井裡涼著的瓜果請幾人吃。“此地處火焰山外圍,無春無秋,四季皆熱,也沒什麼好拿來招待諸位的,隻好請諸位吃些瓜果解解熱氣。”
豬剛鬣是從來不客氣的,抱著半個瓜就啃了一口。
“猴哥去哪兒了?”
江流指了指屋頂。
就在大家都去跟隨主人家吃瓜果的時候,孫悟空一個人翻身上了屋頂,去替主人家檢修屋頂的漏洞。
他本就是修行有成的猴子,做起事情來也利索,不過一會兒就把整個屋頂的瓦石換了一遍,嚴密的蓋好,保證不會漏雨。
做完了這個以後,他又去砍了柴。
等到豬剛鬣出來找他的時候,他已經把人家堆著的柴全部劈完,整整齊齊的碼在了牆邊。
“猴哥,你這是乾什麼?”
“我見過這個地方。”
孫悟空答非所問:“此地之所以這樣熱,是因為接近火焰山。火焰山上常年燃燒著撲不滅的火焰,因此得名。”
豬剛鬣:???
孫悟空乾完活回頭看了他一眼,江流那會兒岔開話題是不想他為難,孫悟空自己卻沒有太多感覺,本就是他的錯,也不至於連提都不敢提:“那火焰山因我而來,是我踹翻了老君的爐子,導致一塊燃燒的碎片落在了火焰山,這是我要背負的因果。”
“這個事情也怪不到你頭上,就算背了因果,你隻要把火焰山的火撲滅就行了吧?”
孫悟空笑了笑,說到:“可能人就是會這樣,除開本應該做的,還剩下很多想要去做的。”
不單單隻是因為因果。
而是他看到了,所以就想要多做一點兒力所能及的事情。
孫悟空抬頭看了眼遠處光禿禿的山,他還記得因果鏈接的珠子被捏碎的時候,透露出的畫麵裡麵,這裡曾是一個綠水青山,鳥語花香的地方。
而不是現在這樣,泥土裸露,植被全無。
豬剛鬣突然感慨道:“猴哥,你越來越像一個人了。”
孫悟空:“像誰?”
豬剛鬣:“……”
他明明是想說行為處事,而不是指某個具體的人啊!
“好了,不逗你了,去休息吧。”
豬剛鬣將手裡的瓜遞過去:“大師兄,這個是主人家拿出來的瓜果,你吃一塊解解渴吧。”
孫悟空把瓜果接了過來,揮了揮手讓豬剛鬣離開。
“算了,我幫猴哥一起做,接下來還要做什麼呢?”
能做的活都做完了,接下來自然是問問老人家,對於火焰山的看法了:“我若熄滅了這山火,可有妨礙?”
“怎麼會有妨礙?大家是巴不得熄滅了這火焰山!”老人家歎了一口氣:“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大家要在這處生活,隻有求得那鐵扇仙子的芭蕉扇,一扇熄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我們才得以趕緊播種,及時收割,不然寸草不生,早餓死了。”
“你若能熄滅了這火,倒是省了我們十年拜求一次的四豬四羊,花紅表裡,異香時果,雞鵝美酒。是樁大大的好事情呢!”
孫悟空還為難要怎麼熄滅火焰山的火呢,沒想到從老人家嘴裡直接就得了答案。
這扇子與當初太上老君賠給他們的那把扇子還挺像。
可惜扇子被江流當口糧嚼吃了,不然也可以拿出來試一試看看能不能滅火。
“那鐵扇仙的洞府在什麼方向?山叫什麼名?距離這裡有幾裡路?我找他借扇子去。”
老人家認真回答:“那山叫翠雲山,就在西南方向,山中有個洞名叫芭蕉洞,往返一個月,估計得有一千四百五六十裡的樣子。”
“諸位在這裡等我去去就回,待我借了扇子回來滅了火,咱們再繼續西行。”
“那山遠著呢,你一人莫去,路上沒有人家,還有豺狼,可不是鬨著玩的!”
孫悟空笑著擺手,直接騰雲而起,刷一下就遠去了。
老人家直呼見了神仙,對江流等人的態度也更加熱情,家裡什麼吃的都拿出來獻給取經組。
江流連忙拒絕。
推遲不過,隻好閃身離開,讓釋道玄和老人家談。
明白了孫悟空的想法以後,釋道玄就全盤接手了:“咱們需要先買一些樹種,再買許多糧食,補償不能直接用金銀,免得為那些老人家惹來禍端。”
補償說到底就是錢權糧。
財不露白,給普通百姓錢財補償也不可能給得太多,否則不是補償而是招禍。
權這個東西,江流等人沒有,農家人也用不到。
糧食就是硬通貨了。
人活著,總是要吃飯的。
有釋道玄做總操辦人員,豬剛鬣做打雜跑腿,孫悟空去施法借扇子,最後隻剩一個法缺的江流。
——論跑腿,他駕雲隻能駕半小時,論施法借扇子之類的,不好意思,他一沒有口才,二不會法術,純純一個普通人,論操辦後勤,這更不是他的強項。
左右兩邊都挨不上,隻好留下來陪著老頭子閒聊。
兩人大眼瞪小眼。
滔滔不絕的老人家都被江流給整閉麥了,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最後,江流借了一把鐵鍬去挖坑了。
樹種雖然還沒來,但是不妨礙他先乾點體力活,把坑挖了。總好過他和老頭兩人待一起,還急得老頭各種想話題。
熱是真的熱。
挖坑的時候,每一塊肌肉都被調動起來,天地中的火靈氣從他身體裡穿過,被捕捉,被消化。
汗水一滴,兩滴,三滴,落在地上,打濕片刻土地,發出滋的聲音,一縷青煙過後,土地又恢複原樣,汗水的痕跡也消失不見。
伴隨著勞作而來的是疲憊,是大腦的放空。
一鏟子,兩鏟子,三鏟子,一個坑好了。
再換下一個地方,機械性的進行一個重複的動作。
好像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遠去了,隻剩下眼前這把鐵鍬,這個坑。
讓江流這一路略顯急躁的心變得平和。
原本死活不聽使喚的靈氣也變的溫順下來,在他的身體裡流轉,徹底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
江流從前學習而不得的心法突然就有了具體的模型,不是道的功法,也不是佛的心法,而是獨屬於江流的個人領悟。
像野獸一樣隻能儲存能量,簡單利用,無法像修法的人那樣靈活使用的能量,終於按照他的心意調動起來,在他的身體裡行成了一個特殊的循環。
一直無法遠放出來的吞噬本能也被掌控。
一個氣漩出現在他的身邊,而江流就是氣旋的中心,所有的靈氣瘋狂的朝著江流身體裡湧去。
“師傅這是頓悟了?”
豬剛鬣咋舌,覺得他師傅江流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家夥。
一開始的時候,江流就是一個純粹的凡人。
哪怕他身體鍛煉得再好,力量再大,他也有無法企及的地方,在法修這一塊,他連隨便一個大妖怪都比不上。
他的身體不知道有什麼限製,道門的心法他修不了,佛門的心法他同樣修不了,那些能量進入他的身體也隻能被動儲存起來,無法循環運轉,生生不息。
所以他總是用多少能量就得補多少能量,否則就會陷入饑餓之中。
這種處理方式就像是最簡單粗暴的野獸。稍微有點兒本事的妖怪都知道這樣不長久。
可學不了就是學不了。
他們對江流也沒半點兒隱瞞,以江流的資質怎麼都該學會的內循環,他就是做不到。
如此下去,江流要麼不動用神通手段,隻能成為一個力大無窮的凡人,被缺點轄製,永遠也不可能反攻得了靈山。
要麼成為一個被饑餓裹挾的瘋子,變成一頭沒有神智的野獸,殺人,殺妖,吃肉,因果纏身,最後沉淪惡中不得解脫。
偏偏江流不認命,每日都在練習琢磨,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會成功的時候,他竟真的走出了第三條路來。
——開辟了一條全新的內循環。
但實際上,情況遠沒有豬剛鬣想的那麼好。
江流冷笑著內視那條內循環,能量按照奇奇怪怪的路線在他的身體裡流轉的一圈。
他終於明白佛祖為什麼要在路上扮做烏巢禪師,也明白了佛祖用密寶青蓮想要查探的是什麼了。
除了查看他有沒有覺醒不該有的記憶之外,佛祖這是想要逼他成妖!
畢竟,他可以靠吞噬血脈和能量來提升自己。
這本就是一個誘惑。
假如這一路上他真的把那些妖魔當做口糧,一旦他領悟到內循環的時候,不能修佛,不能修道,正路走絕,必然就會走上妖魔的道路。
這第三條路,分明是一條快捷取死之路!
這是明晃晃的陽謀。
要麼認命當一個凡人,聽從擺布,按照靈山的道路成佛,徹底當靈山的狗。
要麼使用神通,不開內循環,最後走向瘋狂,慢性死亡。
要麼開內循環成妖魔,直接取死。
死後再轉生就相當於重開一局,所有一切全看佛門怎麼設定,絕不會比現在的他更難馴服。
想要活,最後他也隻能乖乖當一個棋子。
這算計,可真深呐。
隻一個布置,就是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