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已經金盆洗手了嗎?怎麼還在這裡呢?”
“是。今天是最後一次來交接。”少年傭兵一句一句地說道, 對於曾經關照過自己生意的主顧,織田倒也沒有看上去的那麼冷淡:“我已經有別的工作了,以後不會再接這些任務, 所以這次來收一下尾。”
森鷗外有些驚訝。他本來以為織田沒打算理他,沒想到對方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一個個地按著順序回答著他的問題, 態度依舊向往日一樣認真。他繼續問道:“那你的新工作呢?已經有著落了?”
織田垂眸:“……還在接觸中。”
森鷗外想了想, 就笑了:“讓我猜一猜好了,難道是武裝偵探社?所以你現在才遲遲沒有入職?是對接人沒了音訊的緣故吧。”
他聽到這句話後,有了些許反應。少年傭兵慢慢將臉抬起,即便他沒有什麼表情,但情緒依舊很明顯, 左眼寫著“你怎麼知道”,右眼寫著“正是如此”。
森鷗外對他印象很不錯, 因為這個傭兵話不多,做事卻很利索,經驗也很豐富。他們在一次委托中相識,織田覺得這個男人給酬金很爽快, 並不排斥優先接下他的案子,森鷗外並不是一個挑剔的客戶,下的任務也並非不可接受,成了熟客之後,森鷗外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你能打折嗎?”
“……?”
織田依舊寡言, 但不難從他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疑惑:“這種事情還有打折嗎。”
森鷗外對少年這樣說:“多單多優惠、提前充值之類的, 對收入大有好處哦。”
“我就算了。”少年對森鷗外這種明顯的屁話沒有顯露出排斥的態度,臉色也沒變,依舊以一種異常和平的心態對著他,顯然對這個男人很有耐性:“我做這一行, 也不隻是單單為了錢財而已。”
森鷗外笑了下,似乎做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他又問道:“不過錢財確實很重要吧?”
織田沒有繼續回答。
隻是這樣淡如水的交際關係,織田隻是想在這裡坐到結束就走人,不如說本來現在就該走的,隻不過是看在森鷗外的麵子上和他多聊了幾句而已。
森鷗外:“你真的沒有聽過那樣的委托嗎?刺殺大人物的委托……”
織田再次開口道:“你說的是誰?”
森醫生指了指高聳入雲的港口黑手黨大樓,態度不言自明。
“我是沒有的。”織田淡淡地回答道:“因為我收費很高,這種案子落不到我的麵前。不過市場上確實有這樣的委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當是……”
“三濟會的餘黨,是嗎?”
森鷗外提前一步開口問道。
織田不置可否地垂下視線。
就在此時,集會結束的哨聲也終於響了起來。
他抬手,遠遠地朝著那個寡言的少年扔了一個袋子。一直坐在那裡不動如鐘的織田冷不丁地伸手,像閃電一樣行動迅速地抓住了它,打開一看,裡麵是沉甸甸的現金。
“……?”
他的臉上流過些許疑惑的痕跡。
“是你提供的情報報酬,多謝你。”森鷗外回答道。
他終於開口了,說了有些長的一段話:“可是……我並沒有告訴你多少東西?”
森鷗外笑了笑。“不用了,已經足夠了。”
從他的嘴裡、臉上,以及衣著,他得知了一點意料之外的事。
果然如他所想,一切都應證了自己的猜測。
結束了晨時的活動,森鷗外慢慢回到了屋子裡,隨後開始繼續思索。
……
——嘀嗒。
森鷗外坐在沙發上回憶著,他大概知道現階段在市麵上一直發布刺殺黑手黨首領的人選是誰了,這麼說來,那家夥可真是夠賣力的……
——嘀嗒、
他再次思索二號母體的事情,那個實驗體和村瀨田島明顯很是熟絡,既然如此,或許還可以……
……——嘀嗒、
下雨了吧?
還是天花板漏水?
森鷗外沒有細思,隻是如此想到。
嘀嗒。
這靜謐的水滴聲格外不起眼,但卻一直有規律地響著。
森鷗外皺了皺眉,隨即從沙發站起,循著聲音走到了響動最大的地方,和那個歪倒在牆邊的孩子對上了視線。
“太宰君……”森鷗外輕聲問道:“請問你在做什麼呢?”
太宰治坐在廁所內,爆炸的殘留痕跡依舊留在瓷磚上,無法徹底清除,他的腳邊落著幾團用過的紙巾,上麵已經印上了鮮紅的血跡。
無法止住的血流像小山泉一樣、以一種堪稱急速的姿態汩汩流淌。血痕蜿蜒著,像是細小的蛇,隨後流入下水道。
太宰治並未說話,因為過久的失溫失血,他的眼神已經渙散了,見到森鷗外進來也隻是迷蒙地向上看,無法將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