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儀本以為自己咬了展星野, 許西檸多多少少會生氣。
結果一整天,許西檸都對他報以十萬分的寵愛,不僅會溫柔地親他的臉, 允許他在自己懷裡睡覺,而且要什麼給什麼, 連說話都透著股寵溺的味道。
看來,展星野在她心裡連個屁都不是。
謝儀又得意起來了,這才是他熟悉的劇本, 這才是他擅長的賽道, 女人見他總是一眼誤終生,義無反顧地忘記其他男人,就連娛樂圈靠臉吃飯的男明星和他同框, 都會被襯得黯淡無光。
謝儀的魅力永遠攻無不克!
直到第二天, 許西檸抱著他出門的時候,謝儀仍舊帶著狂妄囂張的自信。
這種狂妄在寵物醫院門口減了三分。
這種囂張在獸醫外科門外減了三分。
這種自信在許西檸笑眯眯地把航空箱遞給獸醫說麻煩您了的時候減了三分。
許西檸隔著籠子, 摸著它的小爪子,很憐惜道:“好男人, 不要害怕!就算失去了蛋蛋, 你也依舊是最好的男人!”
謝儀:“???”
他最後一分信心破滅了, 眼裡寫滿了絕望,絕望程度相當於原本還冷笑著天涼王破的總裁接到電話得知自己一夜之間破產女主跑了孩子也不是他的。
許西檸, 你這是在玩火。
彆的女人做夢都想和他春宵一度,而她居然想把他給閹了?!
謝儀氣急敗壞地瞪著她,扒著籠子一通咆哮。
許西檸傷心抹淚, 聽啊,孩子多麼依賴她。
等到謝儀被拎進手術室,他也徹底不裝了, 直接一巴掌扇開了籠子——本來這小破籠子也攔不住他。
眼見著狐狸衝跑出門外,獸醫手忙腳亂地想去抓它,門外卻走進一個身高腿長的英俊男人。
謝儀隨意整了一下衣襟,隨手在身後關上門,掃了一眼房間裡的一個獸醫和兩個小護士,食指抵唇,輕輕“噓”了一聲。
本來想尖叫的小護士立刻捂住了嘴。
“真乖。”謝儀放下手指,展顏一笑,“幫個忙好麼?彆做手術,但是彆告訴門外的金發女孩。”
獸醫很有職業道德,他用混亂的大腦□□地抵抗著男人散發的魅力:“這,這不合適吧?我們是正規醫院,要走程序的,而且……且……”
謝儀隨意往前邁了兩步,走到他身前,彎腰看著他的眼睛。
獸醫艱難地後仰,隨著謝儀的靠近,他後仰得愈發艱難,挪開視線不敢看向那雙俊美得仿佛勾魂奪魄的桃花眼,臉上滲出了汗珠:“這位帥哥……不是,先生,你保持一下距離……”
謝儀微微啟唇,輕描淡寫:“幫個忙。”
獸醫兩眼發直:“好,好的!”
謝儀站直了身子,單手拉開外套,從外套裡變出用大紅鈔票疊成的玫瑰,給小護士一人送了一把:“一點酬勞,麻煩幫我保密。”
“謝謝謝謝!保證做到!”小護士臉龐泛紅,激動不已,“能合照嗎?能簽名嗎?”
謝儀本來對普通女人沒興趣,但他上次感覺到自己受歡迎還是在上次……在經曆了被喜歡的女孩送去絕育的地獄級遭遇後,這份崇拜和愛慕顯得多麼難得可貴。
謝儀歎了口氣,懶洋洋地靠在牆上,順手接過她倆的手機殼開始簽名。
在聽到由衷的“好帥好帥”的感慨中,他掀起眼皮,竟然忍不住問了句:“真的嗎?”
問出口的時候突然感覺悲從中來。
堂堂妖王,天生魅骨,淪落至此。
好慘,怎是一個慘字了得。
*
許西檸趁著絕育手術的時間,去街上逛了逛,給展星野買了個黑色的單肩包。
……雖然展星野說不要緊,但畢竟她養的寵物把人給咬了,不賠禮道歉可說不過去。
晚上展星野拎著菜回家的時候,意外地發現許西檸掐著點推開門,蹦蹦跳跳地將單肩包送到他眼前:“將將!送你的。”
展星野呆呆地接過去,又呆呆地看著她。
許西檸誠懇道:“喜歡嗎?你的手還疼嗎?”
展星野才反應過來她是在道歉,他搖了搖頭,裝作從口袋裡——實際上是從自己身上——摘下水晶一樣漂亮的花,遞給許西檸。
剛剛她突然送給他禮物,他一個沒控製住,觸手上就開了花。
許西檸眼睛一亮:“哇!新的沒錢花!”
展星野準備要進屋了,手搭在門把上卻不拉開,他還在等許西檸離開。
許西檸卻埋頭翻他的塑料袋:“買了什麼讓我看看!西紅柿芹菜排骨白蘿卜……正好!我做給你吃!我超會做飯的!”她捋起袖子。
展星野眼裡有一些慌張:“不用了。”
許西檸:“彆客氣嘛!”
她拉開門,展星野沒攔住,也不敢攔。
許西檸驚呆了。
女孩僵硬地扭過頭:“阿野啊,這就是你家?”
空空如也的客廳,空空如也的廚房,還有空空如也的臥室。
沒有茶幾,沒有餐桌,沒有鍋碗瓢盆,沒有沙發電視,什麼都沒有!
如果不是安了頂燈,刷了白牆,這簡直就是一間活脫脫的毛坯房!
難怪,展星野每次都掐著點推門出來,出來以後就把門關上,小時候他任許西檸在自己家撒野,長大了卻從不請她去玩。
他家是真的……啥也沒有啊?!
展星野心虛了。
他發現自己是異種以後,就不再照顧自己的生活。反正他不需要睡覺,就不需要床,不需要坐著,就不需要桌椅,定期采購食材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前幾年他甚至根本不回家,24小時工作,日夜不休追殺異種。
管理局的其他員工就是這麼被他卷死的。
金發女孩蹬蹬蹬跑進他家,繞了一圈,發現除了一個門鎖著,其他地方是真的空蕩蕩。
許西檸指著房間問:“那裡麵是什麼?”
展星野:“……私人物品。”
許西檸攤開手:“其他東西呢?!”
在她逼問的清亮目光下,展星野好像又回到小學被她罵的時候,站在門口,長長的睫毛遮著眼睛,緊張地掰著手指。
許西檸:要命,他這麼窮的嗎?
仔細一想,展父展母死了很多年,後來他又和許家來往淡了,生活費學費都是自己一力承擔,可他還是個學生啊,兼職又能賺多少錢呢?
她家阿野都過得是怎樣的苦日子啊——!!!
許西檸氣得又想罵他了,憤怒地對空打拳:“我就住在對麵,你怎麼都不肯跟我說?!太拿我當外人了吧!我怎麼會想到你家裡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啊!”
展星野不吭氣,往前挪了挪,暗暗希望她能打自己,打完就不生氣了。
其實他真不窮。
展星野高中就開始給管理局打工,業績非凡,天天加班,執行部史上最年輕的S級殺手,區區二十一歲就已經有七年的工作經驗!而且還隻賺不花!
他還有一些彆的,見不得光的收入來源。
譬如在暗|網上當一名獵殺異種的賞金獵人,代號“沒錢花”。
他本來隻是想通過暗|網獲得更多關於異種的情報,結果一不小心,隨便卷卷,就殺到了排行榜第一,均單交易額八百萬,這還是他不論出價高低,隻要傷害人類的異種都殺的情況下。
如果光挑大單子做,他一晚能殺一打八百萬。
這種拚命三郎的程度,讓整個交易論壇聞風喪膽……這他媽得多缺錢啊,難怪叫“沒錢花”啊!!
也就是一位普普通通沒畢業就八位數存款的男大學生罷了……
許西檸暗罵自己太不關心朋友,展星野肯定是要麵子,不肯說自己窮,之前還給被她逼得給狐狸買了賠禮的小白鼠,估計又得好幾天沒飯吃!
女孩用力拽著他,不由分說:“來我家!我做給你吃!你看你都餓瘦了!”
飯桌上,女孩拚命給他夾菜,像是生怕他餓死。
她炒菜的水平忽高忽低,主打一個隨心所欲,今天芹菜炒得恰到好處,排骨卻燒糊了……
展星野偷偷看了她一眼,趁她不注意,把燒糊的排骨全都扒到自己嘴裡。
許西檸一扭頭,發現青年鼓著腮幫子看著她,咕嘟一聲,咽了下去……骨頭都沒吐!
許西檸痛心疾首。
這是多久沒吃肉了,看把孩子餓成什麼樣了!
之後幾天,許西檸動不動就去敲展星野的門,抓他過來吃飯。
她還暗中跟老許通風報信,老許聽完心疼壞了,連夜運了好多物資過來,還給展星野塞了個紅包。
展星野沉默地拿著厚厚的紅包,他知道這些錢都是老許辛辛苦苦賣烤魷魚賺來的,可他根本推不過老許,隻能內疚地看著他。
而老許想得更多。
展星野不去住展家老宅,反而租了個小公寓,說明展家老宅很有可能被他變賣了……是什麼緣故讓他突然急需這麼大一筆錢呢?
老許也內疚地看著他。
兩人都覺得自己可真該死啊!
*
與此同時,謝儀對展星野是越看越不爽了。
原本展星野在隔壁,兩人還隻是偶爾碰麵,現在展星野天天在許西檸家晃悠,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雙方都覺得晦氣。
謝儀兩周前就向管理局“舉報”了展星野的異種身份,可惜他拿不出證據,隻能以妖王的身份施壓。
管理局那邊保證會做一係列專業檢測。
結果顯示:展星野是個純種人類!
謝儀簡直無話可說,他把文件往桌上一丟,敲著問你們敢說判定百分百正確嗎?
管理局局長躊躇道,您也是妖怪,您是知道的啊,異種掩蓋身份的方法千奇百怪層出不窮,我們檢測的精度最高也隻有60%……但實不相瞞,現在異種管理局擁有了百分百精度的殺手鐧,這幾年一次錯誤判定都沒有!
謝儀大喜,問什麼殺手鐧?
局長弱弱道殺手鐧就是展星野……
謝儀:……
局長是個老人精了,他看出展星野暴力執行任務和謝儀結下梁子,謝儀來挑刺是意料之中,所以他嘴上幫著謝儀,內心卻隻想保住展星野。
局長一邊給謝儀倒茶,一邊遞上一係列文件,要麼是“展星野連續7年榮獲管理局優秀員工的稱號”,要麼是執行部kpi量化指標展星野一騎絕塵成為“人類守護者”,同時他還是“最佳出勤獎”“最佳榜樣獎”“最佳人氣獎”等多項獎項獲得者,甚至他的團隊都是“最佳團隊”。
展星野唯一的問題是他執行任務時太激進了,動不動就死異種,但這恰恰說明他對人類格外忠實對不對?
這樣一位勤勤懇懇的員工,換在學校裡就是三好學生加學生會會長,學生的楷模老師的寵兒,怎麼會是異種呢?!
謝儀冷笑著磨了磨牙。
他不信展星野沒有弱點,天下不可能存在這樣的生物。
最好能有什麼顯形水,往展星野身上一潑,他就不得不現出原形。
這群人類不是把他當個寶嗎?謝儀偏要讓他們親眼看著展星野的真麵目。
在那之前,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溫南森建議他向許西檸表真心,雖然她是個把他送去絕育的小沒良心,但他還是想在她的實習公司向她表白。
他要讓她身邊的人都知道……他喜歡許西檸,比所有人都喜歡。
所以,誰都彆想和他搶。
*
這一周天氣都不好,烏雲壓城,遮天蔽日,像山巒一樣連綿的厚重雲層中時不時滾起悶雷,暴雨像瀑布一樣在窗戶上流淌。
許西檸在這種天氣裡,情緒也悶悶的,感覺喘不上氣,總覺得自己又回到那個黑暗窒息的樓梯道,無數雙腳踩在自己身上。
驚雷滾過的時候,女孩打字的手都會微微發抖。
溫南森讓她回家休息,但許西檸不樂意。
她已經多休了兩天,雷打得沒完沒了,難道她就永遠不上班了?她是什麼嬌貴的小公主啊?
隻不過,最近驚雷也太頻繁了,簡直跟去年冬天一樣。
去年冬天,也是許西檸遇到霍廷的時候,恰逢槐江千年未有的雷雨天,搞得小道消息紛紛傳有得道高人要在槐江渡劫。
許西檸有點煩躁地把領口拉開,深吸了幾口氣,戴上耳機調到最大音量開始聽歌。
溫南森微微蹙眉看向許西檸的方向……女孩悶頭趴在桌上整理會議紀要,小臉白得有些過分了。
突然,溫南森的電話響了。
這很奇怪,因為一般給溫南森打電話的隻有許西檸……
電話裡傳來謝儀神采飛揚的聲音:“溫兄!是我!”
溫南森微笑道:“怎麼了?”
謝儀那邊聽起來雨聲滂沱,雷聲滾滾:“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我現在就準備去給她一個盛大的告白!”
溫南森說:“祝你成功,記得一定要真心。”
謝儀:“你等著瞧好吧!對了你不是在片羽傳媒上班嗎?你看窗外!”
辦公室裡突然響起了驚呼聲,員工嘩啦啦地從工位上站起來擠到窗前,驚喜萬分地掏出手機拍照錄像。
有人拍了拍趴在桌上的許西檸,女孩摘下耳機抬頭看去,驚呆了。
雷聲停滯了,原本黑壓壓的天裂開了一道口子,仿佛一道明光由遠及近地劈開雲層。
裂口側麵高聳如深淵,兩側千米厚的烏雲如山巒一樣巍峨,高處的陽光投下來在雲端鍍上金邊,從裂縫中灑進漆黑的人間,那一刻聖潔莊重的美像是古典油畫裡描繪的神降般震撼。
一輛火紅的敞篷法拉利在轟鳴聲中穿過雨幕,以極高的速度筆直地從遠處駛來……這輛車就是那把劈開雲層的劍!它駛過的地方,漫天烏雲都在避其鋒芒!
它攜著金色的光向她奔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謝儀!!!是謝儀!!!”整棟樓的人都在尖叫,尖叫聲震耳欲聾。
這是魔術嗎?這分明就是奇跡吧?!
溫南森突然似有所感,問出了至關重要的問題:“東方,你喜歡的女孩叫什麼名字?”
***
謝儀壓根沒聽,他瀟灑地將手機一扔,丟向後座。
男人單手扶著方向盤,額發被風吹得淩亂肆意,載著滿車的玫瑰,玫瑰在風裡搖曳,留下一路玫瑰花瓣。
謝儀一路駛來,停在了片羽傳媒樓下,此時烏雲徹底分出一條金色的天路,璀璨的金色和肆意的紅色濃烈得讓人熱血沸騰。
在無數瘋狂的尖叫聲中,謝儀帶著慵懶的笑意揮了揮手,那些玫瑰冉冉升起,形成一道玫瑰架成的橋梁,而謝儀踩著玫瑰橋梁,大步向許西檸走來。
“他走過來了!!!啊啊啊!”
“帥得我想死啊啊啊啊!”
周圍的同事的尖叫聲差點把許西檸叫聾。
她實在不喜歡過於喧鬨的場合,可比起雷鳴,這樣驚喜的聲音實在讓人生不起惱意。
他笑一笑,好像全世界都會為之尖叫。
謝儀喊了聲:“嗨,小檸檬。”
嗓音輕佻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