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星野原本在幾十公裡外的地方當臥底, 謝儀針對他,在管理局內部曝光他的身份,展星野也不介意針對一下謝儀, 把他在槐江的地下產業鏈連根拔起。
就一會兒的功夫,他沒查看手機,誰知道許西檸就出事了。
他顧不上許多,看到消息立刻從幾十公裡外狂奔回來, 路上的人看不見他,還以為是空中刮起猛烈的颶風。
此時,他埋首抱著女孩。
在許西檸看不見的地方,所有的觸手將她層層疊疊嚴密地包裹起來,隻是因為害怕傷到她才沒有收緊。
想要把她緊緊包裹住, 不讓旁人窺見, 想要永遠把她包在自己的身體裡,不讓她受一點傷。
……那是他們族群無法抑製的本能, 在人類社會中卻是病態的偏執和占有欲。
他真的很害怕, 在趕回來的路上,他恨不得把沿途擋路的公交或是路牌都碾壓殆儘。
那一刻他甚至興起卑微的念頭……謝儀跟她在一起,謝儀會保護她的吧?她應該不會出事的。
許西檸眨了眨眼, 拍了拍他的背:“你還好嗎?”
展星野埋首在她肩上,遲鈍地嗯了一聲。
許西檸艱難道:“可我快憋死了。”
展星野像是被嚇醒了, 立刻鬆開手, 慌張退後, 差點摔倒在身後的鞋架上:“對不起。”
許西檸撓了撓臉, 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她從小到大很少把展星野當做一個異性看待,畢竟展星野被領養和她出生是同一天,她一直將展星野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
展星野小時候又不太會說話, 也沒有表情,活脫脫一個木頭呆子。
許西檸時常把他當做布娃娃一樣擺弄,指揮他乾這乾那,給他梳頭發,甚至把他當做一個靠墊,一個人肉沙發。
當時同學聚會,真心話大冒險,展星野必須親一個異性,許西檸也大大方方讓他親了。
因為他就是個木頭呆子啊!他懂什麼呢?他連許西檸的手都不敢碰。
有時候許西檸承認自己突然靠近,是在故意逗他,想看他一直冷漠的臉上出現驚慌的神色。
他從來不會主動對許西檸做什麼。
……除了剛剛那個擁抱。
微妙的界限被打破,許西檸突然意識到展星野居然比她高那麼多,她踮腳才能剛好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而且他也根本不是軟綿綿的布娃娃,他抱住許西檸的時候,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他隻是看起來呆……身量卻完全是一個男人的模樣。
許西檸飛快地瞄了展星野一眼。
……他是突然長得這麼帥,還是一直都長得這麼帥啊?
許西檸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奇怪,她和一個同齡異性毫無界限地親密,讓他來自己家,給他做飯,搶他的衣服穿,貼近了跟他講小話……甚至如果必要,她會毫不猶豫地邀請展星野睡在她家。
絕對是她的問題吧?!
她不把展星野當男人看,當然倒也不是把他當女人看……
她根本不把展星野當人看!
展星野小心翼翼地看女孩的神色。
完蛋,因為他抱了她,她很生氣,她生氣地開始抓頭發了!
展星野偷偷把腳伸過去給她踩。
許西檸退後半步:“彆,不合適。”
小小的動作傷害卻這麼大。
展星野心裡一片絕望。
……許西檸不原諒他了。
許西檸拍了拍自己的腦門:“說正事,門外那些到底是什麼人啊?”
展星野老實道:“是同事。”
許西檸根本不信。
什麼公務員要用得著這群三百斤的蠻牛啊?相撲教練還是人力發電啊?
許西檸問:“你沒惹上什麼麻煩吧?”
展星野:“沒有。”
“你欠他們錢嗎?”
“不……”
“我之前看到你半夜回家,身上都是血。”
“不是我的血。”
許西檸:“那是誰的血?更恐怖了好嗎???”
展星野緊張地圓謊:“……豬,的血。我晚上幫彆人,殺豬。”
許西檸:“……所以他們是你殺豬的同事?一群屠夫?!”
草,事情突然合理起來了。
勤工儉學的貧苦男大學生深夜殺豬,還有他左青龍右白虎滿臉橫肉的屠夫朋友。
展星野艱難道:“豬……跑出圍欄,可能會傷到彆人,所以他們過來找我殺。”
越獄的高危異種在城市裡遊蕩,執行部緊急下派任務要求立刻絞殺,展星野在臥底沒能及時得到消息……不過那群笨蛋剛剛在門外小聲說話他全都聽見了。
許西檸最後困惑道:“那他們為什麼要對我做這個手勢,”她比劃剁吧剁吧喂狗,“還威脅我,如果告訴彆人,就會發生恐怖的事情?”
展星野眼神一沉:“我會問他們的。”
晚上,管理局訓練場,恐怖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笨蛋下屬們堅稱他們根本沒有威脅嫂子,他們怎麼會把嫂子剁吧剁吧喂狗他們寧可自己喂狗,嫂子真滴很漂亮老大好福氣啊……一口一個嫂子喊得展星野頭皮發麻。
展星野打斷道,彆說了,跑吧。
壯漢們戰戰兢兢腿腳發軟:“跑,跑多少?”
往常不管是十公裡還是二十公裡,展星野都會說個數,然而今天沒有。
展星野:“跑到我說停為止。”
……
今天的執行部笨蛋們,毫不意外以全員跑圈跑到吐為結局。
*
另一邊,許西檸躺在床上,思來想去,還是給餘圓圓發了消息。
封心鎖愛:【你還記得展星野嗎?初中跟我們一個班。】
餘圓圓秒回:【廢話,你那個超帥的青梅竹馬。】
許西檸:【你覺得他帥嗎?】
餘圓圓:【你覺得我瞎嗎?】
許西檸:……
她很悲痛地打字道:【你不瞎,瞎的是我。】
許西檸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以“我是不是太不尊重他了?”開頭,以“我之後會和他保持距離的!”結尾。
餘圓圓對著手機沉默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許西檸居然還不知道展星野喜歡她!
你可真是史詩級的遲鈍啊!
餘圓圓和許西檸是初中同學,但並不是一類人。
許西檸是被全校追捧光彩照人的小校花,而她是又醜又肥處於班級食物鏈底層的路人甲。
當時正值情人節,學校風靡給心儀的人送巧克力。
餘圓圓坐在後排,眼看著從早到晚給許西檸送巧克力的男生,像是流水線一樣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許西檸不得不用超大的紙箱裝巧克力,不知道還以為她在搞批發。
初中的男生們仿佛大腦不太健全,總有那麼一撥人又壞又蠢,有個男生搶了同伴的巧克力,往餘圓圓桌上扔,一邊扔一邊大喊:“你承認吧你就是想送給餘圓圓。”
同伴氣得麵紅耳赤,和他扭打成一團,一邊搶巧克力一邊說:“滾你媽的你以後還要娶餘圓圓呢!”
“你喜歡餘圓圓!”“你才喜歡餘圓圓!”“餘圓圓是你老婆!”“餘圓圓是你媽!”……
這種話餘圓圓聽過很多次了,好像她是一個形容詞,包含著這群男生們最惡毒的詛咒。
她努力想躲起來,將桌子和椅子拉得很近,仿佛這樣就能把自己壓扁成一小條,能逃離周圍嘲笑的目光。
最後那個同伴打贏了架,搶回了巧克力,像個得勝的公雞,驕傲地走到許西檸麵前:“許西檸,我的巧克力是送給你的!”
小小的女孩明眸皓齒,抬頭道:“送我的呀?”
嗓音又清又脆。
同伴經不住和她對視,一下子臉紅了,用力點頭,伸直了胳膊把巧克力遞過來。
許西檸一把抓過巧克力,劈頭蓋臉摔他臉上:“去你的吧!誰要你的臟東西!”
那男孩被打懵了。
許西檸一個人氣鼓鼓的,用力把紙箱拖到餘圓圓麵前,大聲道:“餘圓圓!我喜歡你!我的巧克力都給你!”
餘圓圓的臉刷得漲紅,她好想說彆這樣啊小公主,你這麼搞所有人都在看我,就算同情我也不用這樣子吧我好想死的……
可她看著女孩漂亮清透的眼睛,莫名想哭,眼淚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那樣自卑又黑暗的歲月裡,當喜歡她變成了一種詛咒,卻有人願意大聲地選擇她,她怎麼能不記一輩子?
餘圓圓第一次發現,教室裡有那樣大那樣透亮的窗戶,金色的光芒穿透窗戶灑滿課堂。
那天餘圓圓跑遍學校周圍的小店,想買巧克力送給許西檸,可惜店裡的巧克力早就被其他同學搶購一空。
就在這個時候,她後排向來沉默寡言的少年輕輕拍了她的肩膀。
餘圓圓回頭,看見展星野漆黑的眼睛。
和許西檸比起來,她和展星野都是班裡會被欺負的對象,反而更像是一類人。
展星野說:“你可以把我的巧克力送給她。”
餘圓圓在感情方麵,要比許西檸敏感得多,她說:“你也喜歡許西檸?”
展星野輕輕點頭。
餘圓圓問:“那你為什麼不自己送給她?”
展星野沉默了一會,說:“她不喜歡我。”
表白對許西檸來說是沒有意義的,她聽了太多的表白,就算說出花來也沒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他知道結果,不必走這個過程。
許西檸把他當朋友,表白會讓他連朋友都做不成。
餘圓圓還是有點猶豫:“那你為什麼還要送巧克力啊?”
展星野點了點巧克力上“特彆添加檸檬果汁”的字樣,平淡道:“因為她喜歡這個。”
餘圓圓突然有點莫名的觸動。
那麼多巧克力都不過是示好的工具,隻有展星野單純在挑她喜歡的那一種。
……
那個情人節,許西檸隻吃了一塊巧克力,來自餘圓圓,也來自展星野。
整整十年過去了,她仍然不知道,彼時少年隱晦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