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廚一米八的大塊頭被鉗製得幾乎雙腳離地,對上男人冷厲的目光,嚇得腿腳發軟:“先……先生,這是用來炙烤鵝肝的高溫噴槍,很安全的您放心……”
霍廷擋在許西檸身前,蹙眉道:“拿走,看不到多危險嗎?”
許西檸不知道他又在犯什麼病,無語地探頭:“有個錘子危險!拜托他是要烤鵝肝又不是要烤我。”
霍廷默了默,低聲道:“我不會讓你再死一次。”
“霍廷,我最後跟你說一遍——”許西檸深吸一口氣,“我,沒,死,過!!!”
……
一整頓飯,女孩們風卷殘雲,霍廷連筷子都不動,隻小口抿著紅酒杯裡的深色液體。
餘圓圓忍不住小聲問許西檸,他不吃飯的嗎?是因為我太礙眼了嗎?
許西檸頭也不抬:“甭管他,他從前就這毛病,不吃飯隻喝酒,靠仙氣活著。”
餘圓圓忍了又忍,聲音更低了:“你覺不覺得,不吃飯,隻喝紅色的液體,討厭陽光,膚色蒼白,聽起來很像是——吸血鬼啊?!”
室內的溫度好像驟降了幾度。
霍廷隔著桌子,掀起鴉羽般的長睫,冷冷盯了一下餘圓圓,眼底猶如墨染的暮色,嚇得她一哆嗦。
許西檸拍了拍餘圓圓:“猜得很好,下次彆猜。”
餘圓圓偷偷摸摸剝了顆生蒜,捅了捅許西檸:“哎,你讓他吃這個,看他敢不敢。”
許西檸:“……”
許西檸:“正常人誰喝紅酒嚼大蒜。”
“假扮吸血鬼但不想讓彆人害怕的coser……”
“我不管他是什麼,彆說他是吸血鬼,他就是孫悟空,”許西檸意味深長地停頓,“都不影響我,想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女孩這話說得聲音並不小,全然不怕男人聽見,或者說,就是想說給他聽的。
霍廷將酒杯裡暗沉的液體一飲而儘。
液體在他的薄唇上沾染了糜豔的色澤,顯得他幽暗的瞳仁分外危險。
日料店的燈不知怎麼的,電流短路,突然閃爍了一下。
許西檸趴在桌子上,露出她招牌的友好笑容:“霍廷同學,街我也陪你逛了,飯我也陪你吃了,你答應不會拿房東的身份說事,咱兩能不能以後不見麵了呢。”
她托著腮,眉眼彎彎:“今天就算散夥飯,我勉強可以稱我們為,好聚好散。”
女孩笑眯眯的,用最真誠乖巧的臉,說最冷酷絕情的話。
霍廷放下酒杯:“你喜歡謝儀?”
“不啊。”
“你還喜歡溫南森?”
“沒有。”
“那就是展星野。”
“怎麼就扯到阿野了?”許西檸急了,“我不喜歡你,跟彆人沒有關係,我就是不喜歡你了!不喜歡不喜歡不喜歡!你要我說多少遍啊?”
女孩聲音脆生生的,像珍珠落玉盤,每一聲斬釘截鐵的不喜歡,都像玲瓏剔透的箭,紮得人鮮血淋漓。
桌上水杯裡的水在微微晃動,整個商場像是電壓失控了一樣在明暗之間閃動。
“霍總!”韋倫看到他能力失控的征兆,急切地出聲提醒。
霍廷仿佛聽不見,嗓音沉啞:“是因為我離開你了嗎?你知道我這一年怎麼過的嗎?是謝儀騙我說你死了!我蒙在鼓裡,從來沒有真心想要離開你。”
許西檸:“可我是真心要離開你啊。”
霍廷語速越來越快:“如果你是因為我騙了你,我可以道歉,我對你不是一見鐘情,我最開始的確想要利用你,所以才不斷接近你……”
“霍廷,霍廷,”許西檸打斷他。
燈光明暗交替的那個瞬間,霍廷看見她清澈的眼睛。
女孩說:“我不在乎。”
光芒熄滅,整個商場徹底陷入黑暗。
有那麼一個呼吸的時間,周圍變得極為壓抑,一片死寂,像是風聲都被吞噬。
接踵而至的是炫目的光亮,從天而降轟天徹地的雷鳴!
霍廷在最後一刻掀翻了桌子,撲過來,抓著許西檸護在身下,餘圓圓在尖叫,被韋倫一把抓著塞進台子下。
遊竄的電流在空間中激發強大的電場,燈管接二連三地炸開,天花板順著電路炸出刺目的火花!
霍廷一手墊著許西檸的頭,一手按著她的腰,許西檸被緊緊地按在他懷裡,鼻尖抵著質感昂貴的西裝馬甲,男人寬闊的肩膀遮擋了她的視線。
她抬起頭,黑暗的火光中,霍廷眼底一片暗紅,痛苦地擰著眉毛,控製不住地吐出一大口血。
血從他捂著嘴唇的指縫裡淅淅瀝瀝淌下,浸透了她的肩膀。
“霍廷?”許西檸慌了神,“霍廷!你沒事吧?!”
雷聲在霍廷抱住她之後快速平息,原本站在店外的黑衣人像鳥群一樣四散開,熟練地檢修電路……
在霍廷以為許西檸死了的這一年裡,他經常性的能力失控讓霍府的電路三天兩頭過載,以至於手下這幫仆從,現在各個都是高級電工。
電路被快速恢複,幾個閃爍之後重新恢複了最基礎的照明。
許西檸用力扶著霍廷坐起。
他靠在牆上,素日高傲的頭低垂,黑發淩亂,屈著一條長腿,手肘搭在腿上,垂下的骨節分明的手上沾滿了血,唇角也是血,顯出一種疲倦的破碎感。
許西檸確認了餘圓圓完好無損,又跑去抓了紙巾給霍廷擦血,結果越擦越多,連她自己都變得像個血人。
他唇間溢出來的血一直流到了脖頸,許西檸慌張地扯開他的衣領,卻發現他鎖骨下的蒼白胸膛上,層層疊疊,全是被電流劈開的猙獰疤痕。
“這是怎麼回事啊?你是被電了還是被玻璃劃了?怎麼好好地吐血?”她扭過頭急道,“韋秘?說話啊?霍廷怎麼了?沒有人管他的嗎?”
“……許西檸。”霍廷輕輕喊了她一聲。
“在。”許西檸趕緊轉過來,“我送你去醫院。”
“抱我一下。”
“啊?”
許西檸抬眼,對上男人的目光。
他緩緩抬起眼睫,在許西檸的印象裡,霍廷總是高傲又不可一世,有種不可理喻的,居高臨下的,像古代帝王一樣可恨的傲慢。
可現在他卻是虛弱的,漆黑的眼瞳近乎柔軟,讓人懷疑他的皮囊裡裝的真是個翻雲覆雨的帝王之心嗎?分明還隻是一個白紙一樣的孩子。
他嗓音喑啞,幾乎是在懇求。
“抱我一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