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西檸故態重萌,佯裝怒氣:“哇一點不給麵子,嘗都不嘗一下,果然在你心裡我已經是個死……”
她話沒說完,霍廷卻像是被刺痛了一樣青筋凸起,一把捂住她的嘴,低頭把生蒜吃了,惱道:“不許再說那個字!”
許西檸緊緊盯著他的嘴。
血族吃生蒜會像吞刀子一樣有燒灼感不假,但霍廷從轉變成血族的那一刻開始就在忍受痛楚也是真的。
相比於無時不刻不在折磨他的極刑,吞刀子對他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霍廷蒼白的臉龐沒有任何變化,隻是無動於衷的吞咽。
許西檸突然開始自我懷疑了。
又不吸血,又能吃蒜,吸血鬼有什麼特征來著?!早知道跟餘圓圓多取取經了!
許西檸本來酒量就不怎樣,剛剛乾完那杯紅酒已經有點上頭了。
她目光迷離微醺,濕漉漉地瞳孔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
嘖,好可惜,沒有太陽給霍廷照一照。
霍廷兩指輕輕捏著她的臉頰,掐起一點軟肉,逼著她轉頭看自己:“我就坐在這裡,你在找誰?”
許西檸的臉比他的掌心還要小那麼一點兒,霍廷手掌的顏色是近乎於大理石雕塑般的蒼白,而她卻是溫熱鮮活的,像是一捧牛奶。
一縷金色的發絲垂落他的小臂,蕩來蕩去,撓得人心癢。
許西檸湊近了,眼瞳因為醉酒而變得有些濕潤的朦朧。
她鼻尖的呼吸,她胸膛裡的心跳,她身體的溫度,甚至於她湊近時,隻有霍廷能聽見的,皮膚下汩汩流淌的血液的聲音。
她從未這麼鮮活。
霍廷驟然感到一種巨大的酸澀盈滿了胸膛。
他之前一直充斥著無數負麵的情緒,被欺騙的仇恨,對其他男人的嫉妒,無法靠近她的憤怒。
可此時此刻,她坐在他的大腿上,靠在他懷裡,身上的味道縈繞在他的鼻尖,還帶著一點似有似無的笑意,像是葉尖將墜未墜的露珠。
世界上沒有任何人離她更近。
這一刻,突然的,他從自己仿佛被命運詛咒了的爛透了的生命裡,品到一點憐憫般的甜味。
她還好好地活著,就像他明明作為黑暗的棄族,卻無數次在墓前雙手合十像神明祈禱的那樣。
這種情緒,叫失而複得。
霍廷和許西檸幾乎是同時擁抱住了對方,緊緊地擁抱,男人冰冷的唇瓣貼著她脆弱的脖頸,微微顫抖,恨不得把她融進骨血……
等等。
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懟他。
許西檸:悄咪咪從脖子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銀掛墜,假裝擁抱的時候,持之以恒地懟他的脖子。
捏媽,不是說吸血鬼最怕銀質的器具嗎?
不信邪,用點力,再試試!
懟他脖子,懟他耳朵,懟他後腰,懟他屁股!
扒他衣服,再懟一遍!
霍廷:“……”氣得後牙咬緊。
真的,他根本活不到被雷霆吞噬,就先得被這沒心沒肺的小東西活活氣死!!!
霍廷忍無可忍地把許西檸拎起來,像是拎著一隻金色的布偶貓:“玩夠了沒?!還吃不吃了?不吃去洗澡醒酒!”
許西檸掙脫了他的手,暗歎自己的試探非常之失敗,或許是她喝醉了想太多。
謝儀應該是個例外。
天下哪有那麼多非人類圍著她轉?
許西檸哼了一聲,坐回位置上,拿起刀叉吃她的土耳其冰淇淋,嘴裡還要數落霍廷:“凶死了,既不尊老也不愛幼,你這種小心眼怎麼融入集體,活該你孤寡沒朋友……巴拉巴拉”
霍廷懶得跟小醉鬼說話,他氣壓極低地冷臉靠在椅背上,恨不得掀桌走人,又舍不得少看她一眼。
土耳其冰淇淋的特點就是凍得邦邦硬,許西檸歪頭咬了半天沒咬動,忍不住抄起旁邊的餐刀去切。
餐刀打滑就在一瞬間。
刀刃從光滑的冰淇淋表麵呲溜一下滑出去,在她的左手手背上割了一記。
偏偏霍府所有的刀都是開了刃的。
其實也就,不到指甲蓋那麼寬的小口。
霍廷眼神猛地一凝,滿桌燭火齊刷刷的一跳。
仿佛慢鏡頭,鮮血從許西檸的手背滲出,摻著稀薄一層融化的冰淇淋,誘人的血珠“啪”的一聲濺落在餐盤上。
暗處轟地亮起無數雙暗紅色的血瞳!
侍者像是被驚起的漆黑鳥群,獠牙畢露,呼啦啦向她撲來,那是吸血鬼最原始的本能!是刻在基因裡的對血的渴望!
“滾開!”霍廷一腳踹開桌子。
隨著男人的吼聲,無數青白色的閃電從落地窗外灌入,洞穿大廳,像是屏障一般如生長的藤蔓扭曲交錯著纏繞在女孩四周。
被激出本性的吸血鬼瘋了一樣撲上前,卻被洶湧的閃電逼退,純血公爵對血仆霸道的精神操控緊隨而至!
侍者們像是被按了暫停鍵一般,齊刷刷停下了步伐,以更快的速度後退,撞碎窗戶,化作一群蝙蝠消失在夜色中。
冰冷的夜風呼嘯著穿過破碎的落地窗灌入大廳,霍廷失控地撲上前,踏過電流屏障,掃過女孩完好無損的身體,沉重地單膝跪下,眼底一片赤紅。
克製一整晚的理智,砰的一聲就燒斷了。
血對血族的誘惑力是如此致命,即便是純血公爵也無法幸免。
更何況是她的血。
男人單膝跪在她麵前,低著頭,黑色的碎發陰翳地垂下,冰冷的嘴唇狠狠壓在她的手背上,舌尖狠戾地卷走每一滴滲透出來的血。
繼而是貪婪地,大力地吮吸。
做這些事的時候,他一直抬著眼睛,死死盯著女孩,鋒利濃烈的眉眼像是出鞘的利刃,眼底的赤色洶湧,像是要將她整個燎著。
那是野獸盯住獵物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咬斷她的脖頸,將她整個吞吃入腹。
那一瞬間許西檸是真的被嚇壞了,她一沒有想到那些侍者全都是吸血鬼,二沒有想到吸血鬼對血的反應這麼大。
許西檸用她迷糊的腦子做了兩個反應,第一個反應是掙紮著反擊,但霍廷輕而易舉將她摁在懷裡,第二個反應是伸手去兜裡掏手機想報警……社會主義好少女即便是麵對吸血鬼,第一反應也是找警察叔叔救命。
霍廷攥住了她的手腕,逼迫她鬆手。
他忍得額頭上青筋暴起,繃緊的肌肉像是拉滿的弓,卻沒有咬她,隻是捏著她的後頸,逼她張嘴,帶著血腥氣凶狠地吻上她的嘴唇。
像侵略一樣凶狠的吻,宛如攻城略地,瘋狂攥取她口中的津液和空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手機從女孩的手裡滑落,跌在了柔軟的地毯上,混亂中她無意間撥通了最近通話。
——最近通話是展星野。
手機屏幕亮起,電話剛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展星野在櫻花街的公寓裡,坐在床上,用肩膀夾著手機,跟從前一樣,安靜地等女孩喊他“阿野”的清脆聲音響起。
但是女孩遲遲沒有說話。
電話那邊傳來一些布料摩擦的混亂雜音,唇舌糾纏時粘膩的水聲,掙紮時肢體碰撞的聲音,高空中響起的悶雷,伴隨著女孩壓在嗓子裡的低哼,濕軟的喘氣,夾雜著斷斷續續的話:
“……唔,霍,廷……放……放開我……”
手機殼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下一秒被驟然怒張的暴怒觸手攥成了一團廢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