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眠魚身上不知何時也多了好幾道傷口, 血流不止。還有因為麵對大長老產生本能警惕，蛇鱗都長了出來，傷口裂開時，就算麵對雷劫都能硬挺過去幾道的鱗片, 就那樣崩碎了。
陽光照耀下, 碎裂的鱗片猶如炸開的粼粼水波, 還沾染著殷紅之色，呈現一種詭異的美感。
三十、二十九……
林眠魚仍舊在默數著, 卻注意到大長老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了一點弧度。他意識到到, 這一切或許都在大長老的盤算中。
這是小青第一次見林眠魚麵對天劫之外如此狼狽。
林眠魚鮮血淋漓的樣子太過淒慘，身上的黑衣已經浸透成了黑褐色，碎塵和清和還在小青耳邊說著, 林眠魚一定可以撐下去的……
不可能。
小青明確的知道不可能。
大長老是已經渡劫成仙的仙人，隻用一點點法力, 就能湮滅類似林眠魚這樣的煉虛大能。小青記得, 大長老以前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畢竟章尾山多得是被本能趨勢, 喜好嗜血殺戮的妖獸, 可大長老不是這樣的，以前有那麼多妖獸欺負它, 大長老是少數對它好的妖……
小青眼眶泛紅，看不下去了，不管碎塵和清和有多反對，毅然決然地從林眠魚肩膀上跳了下去，遊到大長老身前，鄭重地問道：“大長老，用上我一半的精血, 能讓玉淵花重新長出來嗎？”
大長老眯起眼睛，捋了捋胡子：“雙蛇，你認真的？”
小青極其認真地點頭，淚水從眼眶滾落，更顯得蛇瞳又大又圓，裡麵隻有純粹的自願。
林眠魚是它的主人，和過去那些主人有著明顯的不同，那些主人很少會和林眠魚這樣一直與小青溝通，也不會同對方那樣會和它開玩笑，逗弄它。
小青有時候會生氣，生氣後卻又會暗暗欣喜，因為它從心底覺得歡喜。從林眠魚身上，小青體驗到了原來作為劍靈，也能有如此鮮明活著的感受。
因此，它真的一度很討厭夏舟仙。
因為隻要夏舟仙在，小青就不敢經常逗留在外麵和林眠魚溝通，隻能躲在雙蛇劍中，默默地等夏舟仙離去。
更彆說，林眠魚真的找到了碎塵和清和，讓不得不分開的三劍合一，這是過往的主人不曾做到，也不可能費那麼多心思去做的。
大長老有些意外，沒想到過去那個隻知道玩鬨的雙蛇劍靈，有一日竟然想為了主人奉獻自己。
十、九、八……
林眠魚自然聽到了小青的話，他想阻止，但根本說不出話，此時呼吸稍微重一些，整個身體仿佛就要分崩離析。
大長老看了一眼兀自強撐的林眠魚，又看了看可憐兮兮的小青，一本正經道：“雙蛇，想讓玉淵花繼續生長，需要你大半精血，但這樣你便會陷入沉睡，隻有你主人成仙後，願意為你去仙尊那裡討得救命仙水，才能夠救你一命。”
小青聽到原來自己還有救，頭點得越發激烈，根本沒去思考林眠魚是否真的願意為它欠人人情，或是那位仙尊願不願意給。
大長老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是笑小青的天真幼稚。
小青那叫一個著急啊，害怕林眠魚支撐不住神識受損，這可不是鬨著玩的：“大長老，我答應了！我願意！”
三、二、一……
“小青。”林眠魚心裡默數著，艱難喚了小青一聲，這一聲裡明顯帶著否定的意味。
——不行，不可以。
然而林眠魚沒有多餘精力再言語，下一刻，那綿綿不絕的威壓頃刻間卸去。
林眠魚頓覺頹然，就要單膝跪地，一個人便扶住了他。
熟悉的清新氣味散溢鼻尖，林眠魚不看便知，是比他好不了多少的夏舟仙。緊接著，兩顆烏漆嘛黑的丹藥驀地出現於林夏二人眼前。
“服下這兩顆丹藥。”大長老道。
小青緊張兮兮地問道：“大長老，這是什麼丹藥？”
大長老不耐煩地道：“說了你這小劍靈也不會懂，反正對他們有害無益。”
是的，大長老明確說了有害無益。
小青有心想反駁或許它真的能懂呢，但就怕自己多說幾句話，大長老又改了主意要置林眠魚二人於死地，因此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林眠魚和夏舟仙麵麵相覷，都在彼此眼裡看到了決定，然後很有默契地服下丹藥。
一股精純無比的靈氣猶如天降甘露，從丹田蔓延到四肢百骸，比之當年服下菩空舍利子時的靈氣純度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眠魚都有種，如果現在服下羽葉肉葵，他會立刻踏入大乘期的錯覺。然而，這種舒適過後便襲來一陣神識被灼燒的痛楚，痛得想要滿地打滾，淒慘嚎叫，但兩人都咬牙強忍著。
過猶不及。
一刹那，林眠魚想到了這個詞。
兩人背靠同一棵樹，林眠魚握住了夏舟仙握成拳頭的手，一點點分開深陷掌心的指尖，然後與之十指交扣。
因為咬緊牙關，牙齦不知何時出了血，殷紅染紅了他們的雙唇。但他們已感受不到這點微小的痛楚。
林眠魚數次被劫雷錘煉，夏舟仙是逆行真經感受過非常人的痛楚，兩人的忍耐力驚人，痛到極致，也就是失去了意識，半晌後，意識回籠，林夏二人仿佛是從血水裡撈出來一般，衣衫臟汙且濕透，緊貼身軀，發絲淩亂，極是狼狽。
片刻後，痛楚緩緩褪去。
當靈氣被徹底吸收，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世界的一切似乎離他們從未有過的近，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圓融輕鬆之感，似乎能掌握一切，修為也更加凝實。
林眠魚轉身，下意識給自己和夏舟仙施展了潔淨術，再看夏舟仙，瞳孔驟縮。
夏舟仙身上變化巨大，那些蜈蚣般醜陋的疤痕肉眼可見的逐漸掉痂，傷疤下的新肉從深色迅速轉變成粉嫩，新生的肌膚光滑細膩，仿若吹彈可破。
因法衣殘破，夏舟仙身上傷疤痊愈的過程格外惹眼，惹來好幾雙眼睛注視。
雙方身體仍在恢複之際，林眠魚趕忙拿出一件全新的法衣披在了夏舟仙身上，遮住了那些令人遐想的痕跡。
夏舟仙立馬看向林眠魚。
林眠魚身上的彌天寶衣已煥然一新，顏色從純黑勁裝變成了更為有張力的黑紅色，發尾高束，三枚劍簪插在發髻上，卻並無淩厲的氣質，反而透著一種淡然從容。
然而在夏舟仙看來，卻是悶騷得可愛。
他挑起林眠魚的一縷發絲在指尖繞啊繞，輕不可聞道：“魚兒，會不會有些可惜？”可惜以後耳鬢廝磨時，再也沒法以那些傷痕的理由磋磨他。
林眠魚清了清嗓子，用指尖戳了戳夏舟仙靠過來的腦袋，意思不言而明——這裡的妖獸耳力都好，調情的話回去再說。
夏舟仙腦袋後仰，笑得那叫一個燦爛明媚。
似乎在他眼裡，傷疤痊愈的歡喜遠遠比不上林眠魚表現出占有欲來得強烈。
丹藥已完全消化，林眠魚二人變得神采煥然。
大長老輕笑一聲：“方才那是仙靈丹，以仙靈之氣孕育的仙草煉製而成。沒想到你們還真熬過來了，沒有爆體而亡。”目光在夏舟仙身上多停了一瞬，這語氣，還透著些許遺憾。
林眠魚：“……”
夏舟仙不知仙靈丹是什麼，林眠魚看過原著卻知道，這個修界的仙靈丹雖然是仙丹，但修士服用後並不會出現立即飛升的場麵，通常都是承受不住仙靈之氣，爆體而亡。
他們能夠撐過來，可能已經花光了畢生的運氣。
再說仙靈之氣隻存在於仙界，大長老是如何得到仙靈丹的？
女王蛇似乎看大長老不打算解釋什麼，便出來當了和事老，嬌嗔道：“哎呀，仙靈丹這可是好東西，承受住了對神識的好處大大的，在彆的地方可見不到。大長老說什麼有益無害，隻是嚇你們的，他不會真要你們的命。他的嘴巴是臭了點，但最是嘴硬心軟。之所以讓你們服下，是因為章尾山有不少地方很特殊，隻有服用過仙靈丹後才能進入，否則普通修士進入對神識有害無益。”
大長老看了眼清儷，等清儷說完哼了一聲，轉身而去：“跟我來。”
清儷以袖掩口，嬌笑道：“小家夥們，我們先回去等大長老他們回家。”語畢，她還朝林夏二人拋了個媚眼，隨後消失不見。原先一直打量著他們的妖獸視線緊隨其後一一消失。
林眠魚二人跟在大長老身後，隨著大長老在林間的身影瞬移前進。
大長老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我們去的是章尾山禁地，隻有妖仙才能前往那裡修行，並且不受修界的天道禁製影響。但若你們沒服用仙靈丹，去了那裡會立刻身死道消。”
“玉淵花就在禁地！”小青喜不自禁對林眠魚道，開心過後就是擔憂，“不過那地方很危險的。”
小青以前去過的那裡一次，要不是清儷後來來找小妖獸，帶著它們很快離開才沒有發生危險，否則小妖獸和還沒飛升的清儷可能就會被它的好奇心害死在禁地裡。
小青後來才知道，禁地充滿瘴氣，曾經有化神期妖獸想挑戰能否活著離開禁地，最終隻剩下一具白骨。而那地方隻有仙人才能前往，能夠從瘴氣中提煉出仙靈之氣，從而利用來修行。
林眠魚聽了小青的解釋，也解決了自身的疑惑，想必類似大長老這類的妖仙，選擇留在此地也是因為有禁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