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遇到林眠魚。
他起初隻是覺得這個妖修很強,或許能成為魔界的助力,後來又發現了林眠魚前世的特彆,更加肯定了要與對方合作的念頭。
隻不過,他沒想到自己會那麼在意這個處處保持警惕,對他人那般冷漠的妖修,對道侶展現的那份獨有的溫柔。
曾有短暫的一瞬,薑璘明知不可能,卻想象過被林眠魚溫柔以待的是自己。
林眠魚對此毫不知情,他卻還是控製不住,泄露了此生,作為傀儡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自我:“林道友,隻此一生,生非我所願,死,亦非我所求。唯一樂事,得以遇汝。”
話音落下,不待林眠魚反應,薑璘便帶著謝秋昭破開虛空離開了此地。
原著中,薑璘不是被無緣無故選中的。
當年魔尊雖然被晨霄帝君所滅,卻給自身留了一條退路,他留下了一抹元神碎片,在不斷溫養後恢複了些許力量,最終被男四攻帶入凡界,找到了與魔尊氣息最為契合的薑璘作為宿主。
隻要薑璘踏入大乘大圓滿成為祭品,引發魔氣躁動,魔尊便能夠憑借元神與薑璘身體的連接,快速複生。
而正是有了魔尊元神的加持,亦是薑璘的修魔之路無比順暢的最大原因。
薑璘這條路從出生之初便已注定,逃不掉躲不開。
林眠魚知道這些內情,自然更加理解薑璘之言語。
隻能說,時也命也。
唯一的疑惑是自己怎麼就成了那唯一“樂事”。
夏舟仙眼瞼微顫,還未睜開,先輕不可聞地叫了林眠魚一聲:“眠魚……”
林眠魚將薑璘的事拋到一邊,忙應聲道:“我在。”
見夏舟仙轉醒,氣息終於恢複正常,林眠魚長舒一口氣,徹底放下心來。
小青在雙蛇劍內,也跟著放下心來,它沒有現身,找碎塵、清和聊天去了。
夏舟仙有些虛弱地抬起手臂,還未湊近林眠魚,林眠魚便湊近他,親了親對方有些乾裂的唇畔。夏舟仙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唇。
沒再繼續深入,夏舟仙知道自己此時的斤兩,林眠魚也擔心夏舟仙情況,皆是淺嘗輒止。
林眠魚道:“我們去找大哥。”
夏舟仙雖然四肢無力,神情卻靈動:“回去成親嗎?”
林眠魚嚴謹道:“那也等你養病結束,徹底恢複才行。”
夏舟仙一想到又要和林眠魚辦一場親事,興奮得不行。
他喜歡看林眠魚穿一身紅,耀眼如烈陽,是他一伸手便能觸碰到的烈陽,怎叫他不心動。可惜現下心有餘而力不足,沒辦法做更大的動作,夏舟仙隻能揚起嘴角,竭儘全力表現出誠意:“我保證,很快就會好的。”
“好好休息。”林眠魚瞪了一眼心緒澎湃的夏舟仙,“不休息好我便和大哥說無需再辦親事了。”
夏舟仙連忙乖巧地點頭。
林眠魚淩厲的眉眼又添上了幾分柔軟,語氣卻很是強硬:“等恢複精神了,再與我說說,你為何會弄得如此狼狽?”
“好。”夏舟仙竭力蹭了蹭林眠魚的臉蛋。
林眠魚摟著夏舟仙:“睡吧。”
夏舟仙因為親事神采奕奕了片刻,不一會兒,實在抵不住身體的疲累,在林眠魚懷裡睡去。待再次醒來時,已回到了過去曾經照顧過林眠魚的洞穴內,睜眼時,林眠魚便在石床邊,手裡正拿著江挽風的《煉器五六則》。
翻頁聲在靜謐的洞穴內格外清晰,夏舟仙一睜眼,林眠魚的動作一頓,視線輕柔地落到他身上,將秘籍收回儲物器,坐到夏舟仙身邊,將之扶起來:“如何了?”動作可謂一氣嗬成。
“真的好多了。”夏舟仙怕林眠魚不相信,還喚出枯骨刀,隔空擺弄了幾下,然後在林眠魚“彆亂折騰,繼續休息”的沉凝目光中,施施然將刀收了回去。
林眠魚沉默地望著他。
夏舟仙眨巴著眼睛,訕訕然地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一月有餘。”林眠魚終究還是開了尊口。
夏舟仙嘴角一勾,說出實情前,抓住林眠魚的手臂勾住自己的腰,靠在寬闊結實的胸膛上,才心滿意足,一五一十告訴了林眠魚和菩瀾決戰時發生的一切。
“你說是危急關頭,像是本能的反應?”林眠魚詫異道。
“對。”夏舟仙遲疑了下,但想到這可是林眠魚,便沒有任何隱瞞道:“在釋放那一招後,有一瞬間,我覺得有什麼鑽進了我的神識裡。但現下我恢複了大半,將神識內搜刮了角角落落,卻並未找到什麼。或許是那一刻受傷過重,我產生了錯覺?”
林眠魚將夏舟仙的話放在心上,注視著夏舟仙,說出了夏舟仙昏迷後薑璘出現等事。道儘所有後,他話鋒一轉,忽而道:“舟仙,我很擔心你,很擔心。還好……你沒事……”
說到最後,聲音輕若羽毛,仿佛響一些,便會將林眠魚無計可施,最終隻能借用蕩鈴山交給他的丹藥來解救彼此的無能放大,輕易擊碎林眠魚自以為的強大一般。
目視他人的淩冽眼眸裡,此刻流露著擔憂與後怕,這次換做夏舟仙將林眠魚擁入懷中,輕輕拍了拍愛人的背脊,動容且心疼。
他知道該說些安慰話,但如果再來一次,夏舟仙還是會選擇用自毀般的方式來應對一切。
夏舟仙如此做前,想過林眠魚,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有種盲目的自信,直覺自己不會死,如此的話受再多的苦都無妨。可他忘了,承受痛苦的是他,心疼他的是林眠魚。
他那一刻,被本能驅使,光想著殺死菩瀾,其他什麼都沒想,實在不該!
夏舟仙雙膝並攏,跪在石床上,誠懇認錯:“林哥,我錯了。”他訴說了所思所想,最終用上林眠魚承諾的話,“你曾說過,你我是道侶,自此非一人存世,做任何事前,我也該想想你。”
即使最後還是會做同樣的事,但至少林眠魚將成為他做所有事前,為之冷靜刹那的寶物。
兩人說開後,趁著氣氛正好,夏舟仙讓林眠魚好好幫他檢查身體是否有異。
夏舟仙花花腸子一如既往得多,林眠魚看夏舟仙那一臉期待的樣子,也沒有說什麼掃興的話。
隻不過,接下來的檢查,林眠魚單純用神識精確地掃遍夏舟仙裡裡外外,但沒動手。
最後又一次確定夏舟仙識海沒有任何異常後,林眠魚收回神識,便看到夏舟仙滿臉通紅,眼神很是怨念。
“大哥等著我們,走吧。”林眠魚係好夏舟仙鬆散的腰帶,語氣淡淡,抬眸時,很滿意夏舟仙的憋屈,清俊的容顏終於顯現一抹笑意。
夏舟仙拿林眠魚的笑容沒轍,握住林眠魚的手,跳下石床,這才注意到身上換了身白衣,明顯是林眠魚的衣服,舉起袖子聞了聞,總覺得被林眠魚的氣息包裹了全身,樂不可支。
再見到圖狼爾時,外麵已張燈結彩,掛滿了喜慶的紅綢帶。
夏舟仙看得目不轉睛,直到圖狼爾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
一見到他們,圖狼爾便對他們舉起了酒壇,極為高興地痛飲了大半壇,然後高聲道:“兩位賢弟,終於等到你們出來了,外麵的裝飾怎麼樣?”
夏舟仙很滿意,笑得見牙不見眼:“很喜歡,大哥費心了。”
林眠魚頷首讚同,夏舟仙喜歡,他便也喜歡。
圖狼爾從王座上下來,把兩人按到一旁的位子上坐下,兩壇酒出現在他手中,隨後塞到林夏二人手裡。
圖狼爾渾身都洋溢著高興,看向夏舟仙道:“一個月前,林賢弟帶你回來,說等你醒來便辦親事,我便特地去尋了東山的蜘蛛繡娘。那蜘蛛繡娘是遠近聞名的繡工好手,傳聞穿上她織造喜服的道侶,皆能夠生生世世相伴。隻不過她性情高傲,幾次都讓我吃了閉門羹,說自己早就不乾這活了。最後還是林賢弟的化身跟了去,費了好大勁才說服繡娘,她終於同意給你們繡兩身新衣。”圖狼爾豪情萬丈,“等會兒,我便讓小狼崽把喜服送去你們那裡,明日正巧是個黃道吉日!是個成親的好日子!”
夏舟仙平時能說會道,此時突然變得笨嘴拙舌,隻知樂嗬嗬地點頭,途中看了林眠魚很多眼,一切儘在不言中。
圖狼爾見兩人眉目傳情,哈哈大笑兩聲,轉頭對身邊的狼崽道:“賢弟們的房間還沒裝飾,趕緊讓小狼布置起來。”
“是!”狼崽馬上吩咐小狼們去布置新房。
這一夜,夏舟仙纏著林眠魚要他告訴他,是如何說服蜘蛛繡娘的。
林眠魚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好說的,但夏舟仙想聽,便如實相告,道那蜘蛛繡娘已經三百年不再織造,隻因她愛上了一個人類,與對方相攜六十年後,人類壽數已儘。
“她說,相公去世之日,他們穿上了當年她親自做的喜服。她依舊貌美如花,但相公已是耄耋老人。”林眠魚道,“想當年,她相公與她在一起後,為了避免閒話,他們選擇遠離繁華和人群,在山中定居,再未下過山,而她相公至死不渝。相公離世後,她的心似乎也跟著一起去了,她再不願給他人做喜服,就這樣過了三百年。”
夏舟仙摟著林眠魚的脖頸,輕嗅對方身上清冽氣息,黏黏糊糊道:“那你使用何種方式說服她的?”
“我說,我愛人是人修,我聽聞你做的喜服能夠與愛侶生生世世永不分離,特地上門拜訪,求她幫忙。”林眠魚記得,當他說到“人”之一字時,蜘蛛繡娘明顯對前來的他不那麼抗拒了,但卻仍舊表示拒絕。
直到他拿出了一樣東西。
夏舟仙眼珠子一轉,想到某樣東西:“你把上次煉製的那把探靈鏡送她了?”
“嗯。她起初並不打算收下,我上次讓化身又去了一次,離開時,叫住我終究還是拿去了。”林眠魚當時在章尾山找到了好些稀有材料,正好《煉器五六則》中提到過江挽風設想過的一種寶具,就煉製了出來。
此種寶具能夠利用已死之人長年累月佩戴的器物,探尋到對方轉世後的所在。
對於修士而言,其實無甚大用,但對於一些與凡人相戀的修士,確實很需要。
在此境,凡人再度轉世,相貌、性情等等都會有所不同,因此想找到轉世愛人,可謂是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而對於一些人而言,轉世過後便不再是同一人。
但對於另一些人而言,能夠再見前世愛人的轉世之身,亦是一種奢求。當初,蜘蛛繡娘得知探靈鏡的妙用後,猶豫再三,最終拒絕了林眠魚的好意,但同意給他們做兩身喜服。
林眠魚仍記得,數日前,他去看了看喜服的進度,蜘蛛繡娘在他離開時卻改了主意,問他先前的交易是否還作數。
“自然。”林眠魚拿出了探靈鏡。
女子還是一身紅妝,收起探靈鏡,卻是雙眸含淚,悲傷道:“哪有什麼生生世世永不分離,我與相公穿上了喜服,但自他死後,我從未再見到過他。三百年間,我到處尋他,卻連他轉世的蹤跡都找不到……他亦從未來夢中找過我……”
妖修哪有什麼夢,尤其還是繡娘這種元嬰修士,不再需要睡眠,恐怕她早已忘了該如何進入夢鄉,又談何與愛人再見。
看來糾結再三,蜘蛛繡娘還是決定去見一見愛人的轉世之身。
至於結果如何,林眠魚便不得而知了。
林眠魚講完,夏舟仙抱他抱得越來越緊,不禁產生了同一個想法——他們能夠走至今日,且日後也將攜手而行,是如此不可多得的幸事。
夏舟仙的眼眸如同閃爍細碎星光的夜空,此時此刻隻容得下林眠魚一人的身影,他指尖勾了下林眠魚的腰帶,湊到愛人白皙的耳邊,溫聲軟語道:“眠魚,抱我。”
林眠魚不再如白日那般慢條斯理地折騰夏舟仙,直接吻上了道侶的唇,交換氣息,耳鬢廝磨。
翌日,灰狼一族的洞穴內,滿目紅色,小狼們敲鑼打鼓,還未化形的狼臉上喜氣洋洋。
圖狼爾作為長輩坐在首座,臉上笑意濃濃,下方是各方與狼族交好的妖修賓客。
他們都很意外,沒想到會收到圖狼爾的喜帖,以為是圖狼爾又找了新的伴侶,沒想到參加的是他兩位賢弟的喜事。
此時,吉時已到,新人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