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 我想起了肉桂。”
蒔蘿聽到自己的說話聲和怦怦跳動的心臟。
安柏沒有說話。蒔蘿盯著女人銀袍上的織紋圖樣,努力想看出個什麼玄機來。
“我、我想起來……我明明是得到妳的允許才養肉桂的,為什麼最後我會被妳懲罰呢?”
也許她應該再委婉一點, 起碼應該離開薩夏後, 起碼遠離霍爾卓格的一切……蒔蘿聽著房間內的雞飛狗跳, 大白鵝在橘貓利爪尖牙下毫不退讓,她想這是蕪菁給她的勇氣,那雪白蓬鬆的羽毛下有著比任何動物還要勇敢的心。
不知何時開始, 她已經不再將變成鵝當作懲罰,人類不也是一種動物。女神給予女人選擇的權力, 如若要失去法力,她選擇擁抱第二次生命, 永遠與她的蕪菁在蒼天原野上相伴,她們會成為世界上最靚的一隻鵝。
蒔蘿飛快說:“女士,我想起很多事情, 肉桂是妳朋友帶來的小狗, 米勒穀從未禁止女巫養狗。”
她受夠了秘密,受夠猜疑,受夠了各種“我不說是為妳好”的自以為是,這樣的話,與其做一個活得渾渾噩噩的人類, 還不如做一隻簡單純粹的大白鵝。
穆夏做為一隻狡猾的狼滿滿歪腦筋就算了,但她和她的女士之間不應該有任何隱瞞的距離,大女巫包容著自己的孩子,用月輝指引她們方向;而小女巫則為她的女士帶來榮耀、點綴她的光輝,就像黑夜和星辰,她們理當親密無間。
這麼一想, 蒔蘿深吸一口氣,就像大白鵝振翅前,特意鼓起胸前柔軟的羽絮充作盔甲,微不足道,卻足夠堅強。
她抬起手,露出那塊舊傷疤,將自己的困惑一股腦傾吐而出:“我在旅程上遇到影丘的黑女巫,她說妳對我下了咒語,消除了我一部份的記憶。她還告訴我這傷疤是狼人留下的,但我完全不記得一切。女士,如果妳真的以我為傲,那請告訴我,那個黑女巫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相。”
爽啦!一口氣說出來,蒔蘿還真的有一股說不出的爽感,簡直就像灌完一整瓶奶油薄荷。
先前安柏遠在千裡之外的米勒穀,她一個人輾轉難眠,越想越難過,都快腦補到真假女巫穿書係統各種雜七雜八的陰謀論去,最後索性儘量不去想起安柏。
現在安柏就在麵前,哪怕要大吵一架,蒔蘿也要搞清楚,當年到底發生什麼事?當年她挨的打到底有沒有挨實了?就算最後兜兜轉轉證明還是自己闖的禍,她也死而無憾,乖乖送上掌心,讓安柏打成熊掌都沒問題。
“影丘的黑女巫?”
安柏終於開口,卻沒有立刻正麵回答問題,蒔蘿心下一沉,她似乎能預見對方勸她不要多想,斥責那黑女巫隻是個胡說八道的騙子…….
下一秒就聽女人冷不防罵道:“姬瑪那個混賬東西。”
蒔蘿:???
安柏無奈地摀著額頭,碧眸飄遠,似乎正對著腦海中某個人的臉孔咬牙切齒。
姬瑪?影丘的黑女巫是姬瑪?蒔蘿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怪不得對方膽敢以女神之名自稱伊拿,自己之前莫名其妙得到的神之祝福,大概就得感謝這位半神女巫的心血來潮。
但如果黑女巫就是姬瑪,對方就不可能對自己撒謊……蒔蘿突然沉默下來,她看著自己的女士,對方說出姬瑪的身分,其實也是間接承認了蒔蘿的指控。
安柏在掩蓋著當年的秘密。
沒等蒔蘿的眼淚在眼眶續力,安柏就彈了彈她的腦袋。
“你真的認為我對妳下咒?”
蒔蘿一楞,那不然姬瑪還能看走眼?那可是世界最強大的女巫,就連安柏也比不上,這還是安柏本人親口說的。
“應該說我真的能神不知鬼不覺對妳下咒嗎?”
安柏意有所指,沒等蒔蘿想明白,對方下一句卻轉了個語氣:“妳在祝禱儀那日得到了什麼樣的祝福?”
女人清澄的眼瞳倒映著她的身影,蒔蘿心頭一跳,她不是沒有忘記【神性】。
【神性】讓她免疫於所有神術以下的詛咒和祝福,也就是任何女巫的魔法都無法對她生效,
但仔細想想,她的記憶始終沒有恢複的跡象,還是必須使用神權才勉強恢複其中一部份…….小女巫何等聰慧,一下就明白自家女士的意思。
也就是說奪走她記憶的不是女巫,而是神!
安柏觀察她的表情,最後歎一口氣: “我承認,我希望妳永遠不要想起那些記憶,但我並非剝奪妳記憶的人,我隻是遮蓋了一些氣息罷了,所以我也無法把記憶還給妳。”
“妳可以用說的!”蒔蘿急切地想知道真相,就隻差一步了!她願意付出所有隻求一個真相。
“我無法恢複記憶,也無法說出來。”
安柏麵色黯淡,她招了招手,大橘貓立刻溫順地跳在她的膝上,女巫的手指滑過貓脊上的背毛,掃下幾根雪白的鵝絨,可見方才貓鵝大戰的激烈程度。
女人苦笑:“蒔蘿,為什麼一定要想起來?現在的妳不是很好嗎?連我都快比不上了,妳離女神殿就差一步,為什麼要一直回頭看?那隻狗和狼早就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