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第一百四十二章 信仰女神 人們將他視……(1 / 2)

緋壁堡的議事廳連著幾日燈火通明, 眾人爭辯不休,美酒滿了又乾,乾了又滿, 加利文恨不得用耳朵喝酒,隻求片刻寧靜,他現在越來越明白亞曆克經常想往森林跑的心情了。

人們就像一群剛孵下的小雞嘰嘰喳喳叫著, 每隻都急著分一杯羹,幾個聖道師聯合要求取締所有瀆神的異教行為,重新肅正薩夏城的風氣;霍爾卓格轄下的封臣和諸侯們在這次勝仗嘗到甜頭,自然不可能讓聖堂的勢力再度起來。

另外還有幾個滿身銅臭的名譽貴族趕來添火加柴,請求降低賦稅,彌補商會在這次封城封河的損失,他們說詞有理有據;薩夏作為峻麗河三大城之一,位臨兩座古老的河道:白石大道和玫瑰大道,供養著峻麗河下流的無數小國和村鎮。

主位上, 年輕的公爵帶著溫和有禮的微笑,似乎在傾聽每個人的意見, 甚至經常插上幾句,更加熱絡討論,但加利文懷疑他根本是在搧風點火, 並且樂在其中。

這位薩夏的新主人有著過於年輕的笑容和澄澈的眼眸,在他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絲煩惱, 彷佛隻是在參加一場熱鬨的宴會。

其實緋壁堡的議事廳豪奢不輸宴會廳, 這裡的壁爐的火燒出溫暖的鵝黃,金銀銅的壁飾都被打磨得閃閃發亮,身穿貂皮寶袍的賓客們也舒舒服服地坐在羊皮做成的橡木椅,但沒有一個能比得上真正的主角。加利文第一眼就看到主位後牆上掛著的舊狼皮, 哪怕過去多年,它依然不見磨損,彷佛憑空裂開一條漆黑的縫,時刻提醒著人們曾經災禍橫行的陰影。

小公爵坐在主位的寶座上,幾道窺視的目光掃來,一觸及那片黑狼皮,很快又立刻乖乖收了回去,狼王的皮可以鼓舞士氣,也可以威攝羊群。

穆夏不厭其煩地聽完每個人的要求,少年那張稍嫌稚氣的麵容露出思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優柔寡斷,他語氣誠懇:“各位說得都不錯,如今薩夏百廢俱興,先父為屠銀狼王戰死,魔物卻依然不見蹤影,一想到子民都還在擔心受怕,我便寢食難安,日夜禱告。”

聖道師輕撫胸前的銀槌吊飾,用一種慈愛如父的眼神看著他:“大人顧慮甚是,如今魔物橫行,瘟疫孳生,人民受到驚嚇,世道就要大亂,當務之急應該是安撫民心,重新修建新的聖堂,以至高神之名撫慰災民。穆夏大人功高苦勞,屢建功績,我定當向伊林的聖殿引薦你為銀騎士之長……”

長夏廳的魯珀特伯爵嗤笑了一聲:“聽起來就像是聖道師本來的工作,根本不需要來這裡和我們重述一遍。穆夏大人,當年我與你父親並肩作戰,擊退黑狼無數,如今我依然萬死不辭,長夏廳所有騎士和弩炮都聽大人差遣……”

幾人你一言我一句,一大群魚都急著想咬一口小公爵這塊炙手可熱的餌。偏偏穆夏這隻餌毫無自覺似的,還像是怕他們吞急被口水咽著了,體貼地差遣仆從填滿空酒杯,任他們掏空一桶桶凝有數年精華的蘋果酒,也任他們瓜分肥沃的薩夏。

這群隻看得到眼前草地的蠢羊,急著想在薩夏占地拉屎。加利文滿心不耐,爪子不自覺摸索起底下的羊皮墊,觸感還真不錯。

老實說,他也弄不準那顆玩死銀狼王的變態腦袋在想什麼,現在又是單純在享受愚弄人群?還是真的傻傻什麼都不懂?

“加利文爵士。”

加利文抬頭就對上徐蒙.雷德溫討好的微笑。這家夥是紅盾城的騎士,代替他那胖得走不動路的老伯爵父親來參加議事。

“這次薩夏能擊退魔物,說來也歸功於護城衛隊時刻防守,說來慚愧,我有一子正值壯年,整日無所事事,聽到加利文爵士你年紀輕輕就立有功績,實在羨慕不已。”

雷德溫生得其貌不揚,一對標誌性的招風耳,身材矮胖得像烤麵包,但大部分時間都表現比起其他人機靈許多,現在卻直接放棄在前麵分大餅的機會,而是來向作為護城衛隊長的加利文示好,討些邊角的油水肉末吃。

加利文爵士盯著他那對招風耳。這隻有幾分狡猾的兔子是預先察覺到了什麼嗎?

穆夏很快就解答了他的困惑。

“勞煩你們費心了,事實上,我已經將此次災害上報給陛下,陛下也正式授予我國境守護者的權力,催促我儘快號令封臣、部屬疆界,以防魔物再次入侵,”

“國境……守護?”魯珀特伯爵張大嘴,像是突然被塞了一顆大蘋果。

穆夏笑著為他填滿蘋果酒:“魯珀特大人不愧是先父信任所托之人,日後還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我等一同為至高神、陛下和王國子民儘心儘力。”

“這、這……其實……”魯珀特伯爵現在半點酒也喝不下了,他試著想挽救什麼,但說出口的話沒法像美酒一樣喝回去啊。

他從一開始就沒將這個十七、八歲的半大孩子放在眼底,原先隻打算頂著一些混水摸魚的名目,往薩夏和那兩座流著黃金、美酒的河道多安插點自家人馬,分幾桶油水,但若是頂著國王那金光閃閃的詔令做事,這可不是幾個騎士和馬匹能解決的小事了。

魯珀特伯爵腦袋一陣暈眩,剛才樂嗬嗬喝的酒似乎一股腦湧上。

現在是穆夏頂著堂堂正正的國境守護者的頭銜,他這不是準備掏空家底、白送兵馬給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立功嗎?

穆夏微笑等著他答話,當然更可能是在欣賞對方的表情,加利文現在有點明白小狼王那點惡趣味了,他憋笑憋到得把整個口鼻埋進酒杯裡。

穆夏也沒有忘記聖堂。他正襟危坐表示:“眼下民心動蕩,邪魔恐怕會趁虛而入,我會安排人手重建聖堂,之後勞煩聖堂撫慰災民,安定秩序。”

聖道師看向穆夏的眼神越發溫和,教會一直以來嚴格審查所有諸侯繼承人的信仰立場,穆夏早早就被任命為銀騎士,又立下種種功跡,無疑是一位堅定的信徒,無須再做試探。

一旁的魯珀特大人麵色灰白,他這時才注意到穆夏沒有穿家族色,而是披著一身銀白色的皮襖大衣,像是披了一夜雪,襯得發如砂金,更添聖潔,聖道師看他的目光簡直像看自己的孩子。

完了、完了,繼帝國那位童貞女王,薩夏也要出一個聖孝子。

沒等他哀歎完,少年清脆的聲音就傳進耳朵:“先父遺訓告誡我惡魔的勢力已經不容小覷,就怕還有惡魔的餘黨仍殘留薩夏,若是侵害到聖道師的布道可就不好了。護城衛隊瑣事繁多、分身乏術,還需魯珀特大人另外派些人馬守護聖堂的安全。”

魯珀特伯爵猛地抬起頭,臉上暈眩炫的表情似乎還沒醒酒。穆夏這種打一棍又賞一棗的手段,叫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安撫了這邊,另一邊就要抗議了:“穆夏大人,這件事魯珀特大人恐怕幫不上忙,惡魔隻會侵擾心術不正的異教徒,有至高神的光輝加護,我等不懼惡魔的威脅。”

魯珀特伯爵已經從巨大的驚喜回神過來,立刻反擊:“看來城內那座倒塌的聖堂早已經是惡魔的巢穴,不然怎麼連塊完整的窗戶都沒留下。”

本來端正嚴肅的聖道師有些崩不住臉,他掩不住眼底怒意,一手按著胸前的法槌,近乎是以一種斥責的語氣:“大人,鬼怪邪魔一事不是叫人爭權奪利的玩意!狼群莫名侵擾城池邊界,死人無法得到安息,近來聽說河流時常飄來死屍,模樣古怪,皮膚蒼白,渾身血液被掏空,人們紛紛傳言是一種名叫血瘟的疾病在傳播。患病者會一天比一天衰弱,直到屍體被惡魔控製,開始渴求血液,現在已經有人不再埋葬死者,選擇焚燒屍體,甚至是求助女巫的巫術!再繼續放任下去,風氣敗壞,信仰蒙羞,薩夏屆時將成為真正的魔窟!”

聖堂永遠都是危言聳聽的論調,魯珀特伯爵不以為意唱反調:“要真是魔狼帶來的瘟疫可就難辦了,若那些女智者有法子治好,也沒什麼不好。大家都知道女巫本來就擅長草藥,鄉下的農婦生孩子都要請女巫助產呢。”

“魯珀特伯爵你喝多了,口無遮攔,隻有窮途末路的歹徒才會鼓吹異教徒的毒藥。”

“我隻是實話實說,至高神以誠實為貴,如若聖堂有其他解藥,人們何須冒險求助女巫呢!”

眼看幾人又要吵起來,小公爵輕飄飄一句:“也許還有其他法子,比如將一個活生生的病例交給聖城的術士研究。”

在場所有人鴉雀無聲,穆夏也翻開最後一張底牌。

“我的護衛捉到一個可憐的孩子,他麵色蒼白,不肯進食,在三天前於睡夢中死去。”少年掃了一圈眾人,似乎能聽見他們吞口水的聲音:“現在他已經三天沒有闔上眼睛,尖叫地想攻擊護衛,我命令手下暫時用一具刻有符紋的鐵棺壓製住他。”

聖道師若有所思地看過來,穆夏對他點點頭:“布倫丹聖父,你是伊林的門人,我想請你做為引路人,與我一同將病患押送進聖城,交給術士研究解藥或淨化的方法。”

“這……這……”布倫丹聖父一掃之前的穩重端莊,他一對打理得光滑潔亮的胡子微微顫抖,已然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看起來既害怕又興奮。

他如今老當益壯,胡子還沒太多斑白,自然也夢想著重新踏入聖城伊林,追求更高的神之權位。如今穆夏突然把這個機會放在鼻子下,布倫丹聖父隻思考了一瞬,就將薩夏和魯珀特伯爵丟到腦後

由自己親手將新發現的惡魔獻給至高議會,他將不會再隻是一個需要領主和騎士保護的聖道師,他會成為一個聖學士,得到自己的光冕和銀騎士……

兩邊都心滿意足,毫無異議。穆夏也應允了那些名譽貴族的要求,表示薩夏對商船和他們所帶來的金幣的歡迎。

狼對貪婪極其敏感,輕而易舉就能嗅出恐懼和虛弱。這些人馬彼此猜忌,又同時將穆夏視作主心骨,卻不知道最貪婪的狼就潛藏在人群中,伺機吞噬一切。

議事廳的主人站起身,對眾人舉杯,

之前穆夏一直坐著,現在突然站起身,輕鬆就能蓋住背後牆上那片黑狼皮,隻要一轉身便能直視狼王那顆空洞的腦袋,這位年輕的公爵不說年紀,個子當真不小,已然有青年人的體魄。眾人也注意到那身白襖下微露黑紅二色的衣袍,霍爾卓格的黑色狼首就潛伏於雪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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