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說謊, 是真的,那是一隻人魚!”
少年氣憤地爭論:“她有寶石的鱗片、白皙的肌膚、眼睛像星星一樣,我發誓她一定是水女仙,是她救了我的性命!”
“那你乾嘛還爬上來?怎麼不直接去和水女仙逍遙快活!”
“多說點啊, 雅南, 我好幫你寫首歌, 說不定可以紅遍整條峻麗河!”
“對啊,到時候你睡遍峻麗河就不會在想什麼水女仙了,哈哈哈哈哈哈!”
歌手們哄堂大笑,他們拿著琴笛開始裝模作樣的演奏。
“我沒有說謊……”
再多的爭辯都無用, 他不過是歌手們的樂童,就像他們手上的樂器,隻能任人調侃撥弄。在流浪王子的遊船上最低等的就是樂童, 他們大多是負責在幕後端茶遞水、整理舞台, 惟一出場的機會就是在歌手和詩人表演前撒花瓣和香料、或是下港口攬客。
每個詩人和歌手都曾是樂童, 但不是每個樂童都能擁有自己的樂器。在遊子的船上, 沒有樂器的隻有兩種人:觀眾和奴仆。
“嘖嘖,就是沒睡過女人, 連條魚都可以看成是女仙了……”
“我看你被水蛇咬了嘴, 還以為是女仙之吻吧?”
少年紅著臉氣得爭辯: “那是女神, 你們不能這樣汙辱她, 她救了我……她是我的神……”
歌手們看他氣得說不上話的樣子, 越看越有趣, 何況雅南是相當漂亮的美少年,身旁沒有美人調戲,逗弄逗弄他也行。
出名的歌手就不用說了,樂童大多也都是外貌姣好的少男少女, 其中雅南是最引人注目。少年有著罕見的黑發,似乎混了些東岸人的血,睫毛亦是濃鬱而卷長,眼睛溢著淺淺的灰藍,彷佛攏著霧紗的海洋,偶而一笑,就如一掃陰雨的晴海,明媚迷人,甚至比幾個小有名氣的歌手還要出色,但也正是因為礙到不少人眼,年輕男孩又是個倔脾氣的,才會到現在都隻是個樂童。
“我們可以先教教你怎麼分辨女仙和女人……”
琴弦撥弄出淫靡的顫音,就在歌手越說越過分時,一個聲音突然大叫打亂節奏:“雅南!”
一個尖銳的錯音後,空氣中似乎被下了什麼無形的咒語,歌手們各個動作迅速,選好位置,動作最快的就挑在繪彩的帆船下,讓海風吹撫秀發,月光照亮自己英俊的臉龐,然後開始有人唱《第一束曦光》,讚揚傳說中的女神,其他人隻能選《蜂蜜酒的滋味》、《致公爵小姐的情詩》這種俗濫的歌。
歌手們一個一個像開屏鬥毛的孔雀,用各種絢麗浮誇的樂曲努力想蓋過彼此的聲音。
兩手空空的雅南站在原地。他楞楞地看著迎麵而來的人,唯一能激起一群歌手靈感的隻有──美人。
“蒔蘿小姐,我們正在為你寫歌呢。”其中一個歌手忍不住熱情地招呼,心底感歎今日的美人還是那麼可愛。
少女黑發及腰,膚如冷玉,眼瞳更深如烏黑的瑪瑙,纖細的手腳和嬌小的身段就像東岸那些精致小巧的可愛玩意,明明不過十六,卻已經擁有足以讓歌手爭相為她演唱的美貌。如果雅南是魚目混珠的混血兒,這位地地道道的東方美人就是那顆真正的珍珠,瞬間襯得雅南黯淡無光。
她走過來,徑直對雅南說:“我在叫你呢,我需要采些水草作藥草,你快過來幫忙,晚上什麼都看不清楚。”
雅南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就算想拒絕,他也沒有權力。這位蒔蘿小姐是遊船的客人,一位博學而高貴的東岸藥士,無論遊船的主人、那位流浪王子是出於其才智還是美貌邀請她上船,她都是一位不能得罪的尊貴客人。
“我先將雅南借走了。”蒔蘿抱歉地說,她的通用語說得很好,一點口音都沒有。
沒有一個男人會拒絕她。藥士寬大的白衫藍裙套在少女身上依然苗條可愛,她有著一種純真而高貴的氣質,叫人隻想捧在手上嗬護收藏,上一秒滿□□詞豔曲的歌手現在就正襟危坐在讚美女神。
“咳咳!咳咳!”有一個拿著月洞琴歌唱的英俊歌手用力咳了幾聲,他麵帶憂苦,偷偷覷了少女一眼,對方卻是連一眼都不看,扔了一句:“咳嗽太用力會讓聲帶因撞擊水腫,嚴重的話會導致失聲。”
歌手瞬間噤如寒蟬,開什麼玩笑,歌聲可是歌手的生命。
於是蒔蘿便毫無阻礙地帶著少年離開。
一路上雅南很沉默,他盯著少女纖細的背影,直到了船艙轉角,歌手看不到的地方,他突然停了下來。
“提醒女士,這裡的河道叫做水蛇角,底部生長都是有毒的水草。我本來就是他們的侍童,女士的好心不該浪費在我這種人身上。”
雅南麵無表情地向蒔蘿點頭,便轉身離開,冰冷客氣,一絲不苟。
【蒔蘿,妳當初就應該放手讓他在水下溺死,我看他還能不能對自己的救命恩神擺出那張臭臉。】
月精靈撫著鵝毛劍,眼睛盯著少年離開的方向,似乎在思考下黑手的可能。
幸好小女神知道怎麼安撫自己的精靈:“你是說讓一個每天祈禱十次的信徒和200點的信仰值沉入水底嗎?”
【……其實他雖然頑劣了點,但起碼不是個沉迷美色的蠢貨,我們就勉強接受吧。】
蒔蘿:……
對方自己走掉也好過自己想打發他離開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