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沒錯, 月女神正看著我們,蒔蘿衝啊!】月精靈鼓舞地拍拍翅膀。
再沒什麼比安柏的祝福更強大的咒語了,蒔蘿現在就彷佛灌了二十盞月神加持過的銀杯, 她恨不得立刻收複聖城,給心愛的女士在精華路段置產, 院子養一隻黑狼王看門,然後…….她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海風涼涼地吹在腦門, 蒔蘿是借助姬瑪的力量降臨大海,所以她現在要怎麼回去啊?難不成要當眾打給姬瑪請她來接自己?
這時候蒔蘿就羨慕起姬瑪那對蒼鷺的翅膀了。她看向懷中的大白鵝,蕪菁用黑溜溜的豆豆眼回看她, 少女試探性地戳了戳那對蓬鬆的翅膀,大鵝翅膀雖然沒有蒼鷺威風, 但張開起來就像天使一樣聖潔美好, 其實也不錯…….
暴躁大鵝從鹽窟凱旋而歸,戰意未消, 好不容易把羽毛整理好, 這會差點沒給主人一手指嚼下去。
小女神握著幸存的手指, 頂著一群海女巫恭恭敬敬的目光, 故作鎮定地拿出神器, 正想著打給姬瑪即刻救援,水晶屏幕上就亮出幾個提示,同時她的腦袋也響起熟悉的聲音。
蒔蘿心頭一跳,再抬頭,陽光傾瀉在少女鴉色的長發, 鼓動的白袍隨風展翅,乾淨得像是懸浮在大海上一片羽毛,滴水不染。
少女神祇帶著一種虛渺不定的聖潔, 她雲淡風輕丟下一句:“願月女神和大洋女神祝福妳們,聖城有我的信徒和眷屬,我必須到她們身邊去。”
說罷,地平線閃爍一瞬,流星似的閃光逼得海女巫們不得不閉眼,再一睜眼,少女和白鵝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海上,空中隻剩幾顆餘燼如螢蟲般縈繞不去。
提蘭娜滿懷著祝福和期許,帶著海女巫們虔誠地對天讚頌:“月光的使者,年輕的女神,大白鵝的化身,我們喜悅妳的到來,歡送妳的離去。”
幸好光速夠快,音速追不上蒔蘿,不然大白鵝的化身憑空也要摳出一座月神宮殿。
蒔蘿響應了那道祈禱之音,雖然她沒有像姬瑪的翅膀,但作為一個好女神,她24小時接受信徒叩應,所以希望外送來了!
很快,少女神祇感覺自己輕聲落在地麵上。室內光線昏暗,地板和燭光正輕微搖曳,她依然在一艘船上,但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在海女巫的安樂島。
陽光、馨香、琴弦和潮汐合奏的歌聲,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如海市蜃樓般消散一空。陰暗的艙房又濕又冷,空氣中擠滿木頭受潮的黴味,而離開海女巫的力量,狂風難馴,外頭的海浪凶猛得陌生,一拍一拍敲打得船身咿呀晃動。
蒔蘿可以清楚看到窗外的夕陽正緩緩下沉,黯淡的血色淹沒大海,蒼白的聖城宛如淹埋在燃燒的餘燼之中,如果不是聽到外麵的水鳥聲,她都快以為這是末日結束的殘景。
月精靈拍著翅膀,降落在一口雪鬆木箱前。蒔蘿在木箱下找到燒了一半的小蠟燭,還有鬆果和小蘑菇、杏仁糖碎、咬一半的去核蘋果乾等,就像那種小精靈喜歡的禮物,這樣可愛的手筆就隻有……
輕聲打開木箱,溫暖的絨毯和毛皮下,兩個女孩學著冬眠的小熊正縮在裡麵酣睡。
費歐娜做為伊格克勞真正的女爵,理所當然接收她叔叔帶來的所有船和人馬。她偷偷將露比和索非亞兩個小姑娘藏在船上,打算等凱瑟琳等人出來後,就一起返回自己在荊林的封地。
雖然得救了,但那日的噩夢依然糾纏著兩個女孩,她們不敢看到任何火,更不敢看到任何大人,姊姊帶著妹妹整天躲在箱子除非費歐娜親自過來看她們。
蒔蘿看著女孩們緊握的雙手,可以聽到她們嘴角的夢囈,女孩們再次向女神祈禱,隻為求一夜的好夢。
小女神熟練地打開神器,連網!
窗外依然紅光大射,似乎什麼改變都沒有。
地板上的蠟燭正流淌著稠汗,蒔蘿站在房內就可以感覺到迎麵而來的熱量,氣溫高得不像冬天,因為窗外的夕陽正熊熊燃燒,連同整個世界燒成一片火海。
夢魘化成的惡火正吞噬著女孩的夢境,唯一棲身的小船就彷佛在烈火中炙烤的羔羊,赤紅的火蛇和金焰的獅子貪婪地蠶食獵物,噴濺的星苗驚慌失措逃入漆黑的天空。這裡的熱沒有帶來溫暖和光明,隻有無數扭曲的影子從灰燼和殘骸出生。它們在狂熱中起舞,圍觀著這場火焰盛宴,一切彷佛又回到了烈陽下的處刑之地,扭曲的人們指著金籠子肆意嘲笑辱罵。
原來是PTSD,蒔蘿感覺自己的怒火絲毫不遜於眼前的熱度。
天空驟亮了一瞬,一道像是閃電還是流星的光劃破黑暗,墮入熊熊火海,然後是兩道、道等,天上的星辰就彷佛融化了般,無數道流星殞落,化作銀色的大雨傾瀑而下,烈火開始被壓製,發出不甘心的煙硝。
在雨水灌溉下,殘破的船骸徹底崩解,破碎的焦木中隻剩下一口雪鬆木箱完好無損。箱中的女孩們平安無恙地抬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火熄了,幽藍色的大海上繁星如映,又或是真正沉入水底的星星,兩女孩埋在鬆軟的棉襖,漂浮在海上的雪鬆木箱就宛如一艘溫暖的小船。海風溫涼的手溫撫過麵頰,她們終於從窒息的灼熱中解脫。
突然妹妹又驚又叫,一群白海豚從水麵飛躍而出,潑了她們一臉清涼。
屬於女孩的夢境終於充滿笑聲,女神在遠處確認小信徒今晚會有一個好夢。
【月桂,這段時間替我看顧她們,寸步不離。】
月精靈罕見沒有嘻笑,它嚴肅地點點頭,感覺著女神的思緒。
大白鵝舒服地在大海中徜徉,少女神祇行走在水麵上,心頭的思緒也隨著漣漪擴散,隱約間有什麼念頭要破水而出。
大海淹沒烈火,要想拯救必有犧牲,亦如海女巫所言,也如猩紅詩人所歌唱。
大海張開嘴巴,海怪和魚鱗兵甲傾瀑而出,說得便是海女巫計劃要淹沒聖城一事,因為若不如此,大地便將哀働,取而代之的是溶化的黃金蠟燭淹沒聖城。
這兩段歌詞並非指兩個同時發生的災難,更像是乾旱和水患,一方發生,另一方就為虛假,這大概就是歌謠所說的謊言和真實。
平靜的大海擁戴著女神,蒔蘿還能嗅到一點燒焦的氣息,不安的預感借著那點餘溫燒得更旺。
融化的黃金是如此灼熱,而大地哀働,聖城將不覆存在……蒔蘿其實早有預感,甚至更早之前,她和穆夏在聖城山下經過七彩的玄武石壁,女神在那窺見了末日;黑霧蓋過天穹,恩賜河流出鮮血。
不久前青銅騎士告訴她山穀有毒霧噴發,地震頻發,一個想法就在蒔蘿心中成形。
波紋在少女腳下擴散,空氣中彷佛有無聲的泡泡被戳破,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成形又潰敗,精靈不由得斂起翅膀,就在這一瞬間,困擾術士和海女巫的預言被洞穿——
聖城底下是火山。
蒔蘿倒抽一口氣,所有一切都合理了。
玄武石的彆稱火成岩就是凝固的岩漿,毒霧和大地哀働是地底高熱運作的征兆;融化的黃金和流血的河流指的是火山複蘇後重新流動的岩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