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拯救女神 老狼吃嫩草……(1 / 2)

猩紅的鮮血滲入白雪, 就像詩人最愛用的紅墨和羊皮紙,不祥的預兆在女神眼底擴散。

蒔蘿想起大女巫的海盜情人贈與的禮物;那個裝有大寓言的華麗遊戲盒。

希伯母貝製成的盒子亮著一層天然的瀲豔珠白,金銅的太陽環鑲著棕梠葉的邊框, 框畫的內容是拜佛勒庭的工匠用不化水的彩墨畫下警告的寓言——

皮毛豔麗的紅狼學著人類雙腳站立, 手捧一把木弦樂器,用美妙的聲音編織著災厄的前奏,引誘著純潔的少女步步向前落入血盆大口。

出身自南方的小女巫貝姬曾告訴朋友, 猩紅詩人是謊言和惡兆的子嗣, 自古就是拜佛勒庭無數孩童的夢魘。

年輕的女神盯著那張虛假的信徒臉孔, 語氣異常平靜:“幼神需要狼?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不過是披著獸皮魚目混珠的騙徒和背叛者, 真正侍奉神的狼不是早就被你們親手殘害而死了?”

紅狼一點羞愧之心都沒有,反而笑容得意:“可愛的孩子, 看來妳挺喜歡我為妳安排的表演。”

“果然是你慫恿雅南在黃金大聖堂表演那出戲……”

少年模樣的紅狼用融雪洗去臉上的血漬,就像舞台的演員卸下妝容, 露出野獸鮮明的金色瞳目

他很是感歎:“一出精采的好戲吧?可惜我沒看到黑狼的表情, 他氣壞了呢, 妳真正的信徒雅南已經被他大卸八塊了,那慘狀可真是……嘖嘖, 幸好我趁機逃了出來。”

蒔蘿終於明白了:“你就寄居在他血液,他是你的容器。”

先前的猜測隻有對一半,當初培養雅南的的確是紅狼的血肉,另一半就像穆夏所說, 這是一隻卑鄙膽小的野獸,他怎麼可能會甘心死去?他從未真心懺悔自己的罪,所以在被殺死前就“殺死”了自己。

紅狼滿足又痛苦地深吸一口氣,彷佛在回憶什麼震撼精彩的表演:

“狼血是永恒的詛咒, 曾經作為月女巫的妳,應該知道那位紅騎士裡奧吧?他討伐黑狼時渾身沐浴狼血,就此成為狼王的容器,雙方都半死不活、痛苦糾纏,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也舍不得這麼對自己。”

惡狼慢條斯理地舔乾淨手上的血,唇下露著森白的犬牙。

“我無所不知,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但觸犯禁忌會付出代價,哪怕是狼人強悍的肉身也不例外。每做一次預言,我的身軀就會腐敗,我喜愛年輕的孩童,因為隻有孩童的身體可以撐久一點。”

假借少年姿態的紅狼躺在染成猩紅一片的雪地,他模樣純真,貪戀著餘溫尚存的鮮血,就彷佛孩子仰臥在赤陽熱燙的楓葉毯。

“十幾年前我隻是窺見了一點終末的影子,就差點潰敗成一灘不成形的血肉,恰好薩夏的魔女需要更多狼的精血做研究,我們達成共識,我用最後一絲力量選中雅南,從他身上看到的未來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蒔蘿這下明白了。怪不得雅南總是無法受控,一個人的腦袋有兩種聲音,就像住著活生生的天使和魔鬼,女神前頭安撫乖戾脆弱的信徒,後頭猩紅詩人幾句話就能再讓他重新陷入癲狂。

“我每日每夜都在雅南夢境中低喃。他是你的造物,那具受妳祝福的肉身比石頭還堅硬,即便潰爛隻要回到黑暗中也很快能複原,可惜這孩子的靈魂太脆弱了,我不能對他傾訴太多,免得他精神崩潰。”

蒔羅沒說話。吸血鬼與即將孵化的天使一樣,都是女神身上的星石碎殼打造而成,漆黑的蛋是宛如永夜的背光麵,殘留著漂泊於星海的冰冷,從中新生的軀殼就如潮濕陰暗的土壤一般,滋養著從冥河回來的殘魂。

但雅南這邊卻不知何時鑽進了一根惡心的蟲子,蠶食著少年本就支離破碎的靈魂。

猩紅詩人看出女神的排斥,他歎一口氣,彷佛在對著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不隻是雅南和我,無數人都為妳付出代價,妳應該已經知道自己背負著何等巨大的使命,一切都如我所預言不是嗎?猩紅之月升起,新生之神複蘇……但蒔蘿殿下,妳的使命還沒結束呢,沒有我的預言,妳會像當年的克萊奧殿下一樣殞落,一樣死在黑狼手下。”

“祂是被你們殺死的。”

詩人皺著眉,很是苦口婆心地解釋:“不、不,不一樣的,孩子,罪孽是分輕重的,西裡斯之所以純白,是因為他是個愛慕虛榮的蠢蛋,他不肯讓自己的狼皮沾到鮮血,隻願意幫忙遮掩罪行;至於我就比較倒黴,謊言和陰謀都得我來,我這張嘴巴吐出的言語也永遠被詛咒,但真正可怕的是黑色的狼,那是個真正冷血嗜殺的野獸。”

他沾著地上的血漬,畫了一個血淋淋的圓月:

“眾女神送給神子無數的禮物和祝福,祂就如同世界一切光輝美好的化身,但這位殿下隻會創造,沒有半點自保的能力。直到月女神用自己的影子,月亮的裡側,那永遠無法示人的黑暗做成了駭人的武器,”

蒔蘿護著手上潔白的蛋,紅狼的話讓她想起孕育吸血鬼的黑蛋,他們掀起的血瘟近乎毀滅了女巫的敵人——聖堂。

詩人用鮮血將月亮塗滿:“月影之獸,就是狼。影子是光明的隨從,光越強大,影子也越強壯,直至一切歸於完全的黑暗或光明。”

看著雪白的月染上烏血,少女神祇心中慢慢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所以無知的孩子啊,妳不會希望我被霍爾卓格的黑狼吃掉的。當三塊狼皮重新完整,他會比你想得還要強大。真正的狼會擁有追逐日月,吞噬光明的力量;妳的神輝所照耀的地方,都將被他陰影壟罩,現在,妳願意繼續聽我說嗎?”

紅狼說著駭人的事實,雙目炯炯發亮,彷佛擦亮的銅鏡,完完整整倒映著少女纖瘦的倒影。

遮住耳朵,遮住耳朵,不要聽信紅狼的花言巧語……女巫們在新月和營火的照耀下玩鬨。蒔蘿想著她們的歌聲和警語,卻也想起那晚大家用寶石瓷牌占卜未來,自己不經意間抽出了那張漆黑的狼牌。

也許穆夏說得沒錯,一切早就注定了,諸神一直看在眼底。

“到頭來就像女巫和狼人,妳和黑狼,永遠沒有儘頭的爭鬥,永遠被詛咒的宿命。可憐的孩子,妳會和克萊奧殿下一樣困在人間,永遠無法成神。”

預言是禁忌,它是神明的夢囈,一旦有了觀眾,便成為魔鬼的低語。

紅狼口吐著未來,也口吐著最可怕的詛咒。他太清楚如何蠱惑人心,就像數千年前他說出世間第一個謊言和詭計,半神因此殞落,聖獸永墜黑暗,從此罪的名字就誕生了。

少女清脆的聲音打斷紅狼的暢想: “所以我為什麼一定要你的幫忙?”

蒔蘿看著那張囂張的臉,決定好心提醒他:“你知道我是月女巫吧,對付你們我挺在行的。就算真如你所說,我也可以搶先黑狼一步殺掉你,剝下你的皮獻給女神殿,殿下們應該很樂意賜予我更多庇護和力量,我再去處理黑狼,這樣不是更好嗎?”

猩紅詩人:還能這樣玩???

他的表情凝固一瞬,似乎沒有跟上對方的邏輯,他還把蒔蘿當作那位慈愛天真的舊神替代者。

少女神祇笑咪咪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塊送上門的毛皮大衣。

紅狼下意識整了整姿勢,不再這麼散漫。他冷冷一笑:“就算殺了我,妳也逃不出去,妳想怎麼跑贏一隻狼?他肯定把妳的氣味都記得熟透了。”

提到氣味,少女沉下臉,想到了什麼不太好的回憶。

紅狼輕聲細語,溫柔的口氣就彷佛蛇信滑過耳垂: “我親愛的孩子,妳以為憑妳一個人是怎麼走到這裡?直至覲見克萊奧殿下?我在妳迷茫的時刻將雅南送到妳身邊;又在妳與黑狼爭鬥時,用預言警惕妳。妳是我精心嗬護的花朵啊,我如此這副血肉的慘狀,都是為了滋養妳的存在,我不是妳的敵人,我是妳的朋友,妳的狼。”

他近乎趴伏在地上,姿態無比低微:

“在妳脆弱的時候,我為妳送來雅南;在妳迷茫的時候,我送來詩歌;然後是現在,我終於來到妳身邊了。”

他在扮演雅南,扮演一個信徒的角色。蒔蘿打量著黑發金眸的少年,除了眼睛顏色,他幾乎與雅南一模一樣,連同雙眸發亮的渴望,女神的神權有所回應——那是絕望之人的掙紮。

拜佛勒庭的童魘、傳說中的詩人——猩紅詩人以臣服的姿態,低下頭跪在女神麵前:

“新生的女神殿下,我是站在妳這邊的,妳沒有其他選擇,讓我們一起來對抗黑狼,拯救人類吧。”

少女赤/裸的腳踝踩在雪地,漂亮得像一對白鴿,紅狼隻看一眼就覺得渴望,忍不住舔舔嘴。

若是以前這就是他今晚的佳肴,但今後若是不能滿足食欲滿足愛欲也可以……..紅狼現在有些明白黑狼和雅南的心思了,再沒什麼比一位純潔美麗的少女神祇更誘人的獵物了。

他抬起頭,少年金色的眼眸挑著水光,毫不掩飾誘惑的氣息,與黑狼相似又不同,醇厚的麝香帶著一絲危險的辛辣。

“我從雅南那裡知道妳與那隻黑狼的糾葛,妳若需要,我也可以是一隻忠誠乖順的狗,我的毛皮比他更漂亮溫暖,我還會唱歌作詩呢,更彆說是取悅女神…….”

“停!停!停!”

少女連連往後退,彷佛他說出了比詛咒更恐怖的話

猩紅詩人愣了一下,卻依然充滿對自己魅力的自信:“殿下若是嫌棄我這副模樣,我也可以換具身體……”

“再換也沒用,大爺,你好歹有上千歲了吧!要點臉吧。”

“大……大爺?”少年麵容的紅狼再也維持不住臉,他所妄想的 “純潔美麗”的少女神祇正滿臉嫌棄看著他。

“你都叫我孩子了,你不就是大爺嗎?”還服侍女神,老狼吃嫩草,呸!

不是同個世界,也不是同個世代、更不是同個物種,她怎麼可能相信他?

蒔蘿懶得和他廢話:“上次想和我合作的狼叫西裡斯,就是你說的那個蠢蛋,你清楚他現在的下場吧?”

詩人安靜了一會,金色的眼瞳縮起利刃般的光。

紅狼猛地躍身,終於露出真麵目,一瞬間就要朝女神撲來。

蒔蘿不躲不閃,她好笑地看著卡在麵前的紅狼,示意對方低下頭,隻見紅狼的四肢早就被牢牢禁錮在土壤下,動彈不得。

銀白和碧綠相映成輝,嫩芽從融化的冰晶中展翅,山林女神的白梣樹權杖正緩緩從霜雪中複蘇,盎然的綠意不知何時已經籠罩二人。隻見無數結實的根須從地底鑽出,緩慢無聲地綁住惡狼的四肢,一點一點將他往地下拉去。

如同姬瑪借著月女神的光輝顯世,新生的女神冥冥中有所感知,借用大地三姊妹的權柄製服住了虛弱的惡狼。

“這是個誤會!妳在做什麼?妳需要我!妳需要紅狼才能對抗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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