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落在他的眼睫上。
所以痛的時候也不覺得那麼痛了。
他的心裡盈滿了她的笑意和話,就像他盈滿她一樣。
吻將一切欲說未說又破碎的氣息吞入唇齒間,她細密地吻他,他流著淚咬在她的肩上,她也並沒有怪他。
痛又很痛。
快樂又很快樂。
又一次到的時候,鐘予失神地凝望她的臉。
蘇藍沒有認出他……真好。
那時的他支離破碎地想。
如果她認出他……
如果她知道是他的話。
……如果她知道的話。
然後,倏地巨大的驚慌將他籠罩。
下一波來得很快,思維斷續飛揚,顫抖地空白。
但很快驚慌又追上了他,他像是即將溺水的人,迫不及待地,不顧一切地想要抓到點什麼。
那種即將失去的慌張,讓他的心都攥成一團,緊緊地揉不開。
於是他掉著眼淚,向她乞求,“蘇藍,你咬我吧。”
她歪了歪頭,答應了。
她將他抱起,本能地去尋他的後頸,他卻微微側了身子,先將自己肩頭送到她的唇邊。
尖銳的牙刺入後肩細膩的皮膚,痛得他都快痙攣。
不知道是全是痛苦,還是又是受不了的快樂。
咬痕很深。
他留下了她的印記。
這就不是夢了。
……
時間失去了計數。
身體都像是已經散了架,使不上任何一絲力氣。
從蘇藍懷裡出來的時候,尤其地冷。
鐘予仍努力地撐起身子,因為太過失力,翻身下去的時候差點腿軟跪在地上。
膝蓋磕得生疼。
沒有吵醒她。
要擦的東西很多。
他現在沒有時間去清洗。
勉強地用了毛巾,粗糙得蹭上去都疼。
他強撐著,收拾了全部的痕跡,勉強走出門之後,蒼白的臉帶著眼下豔麗的紅,他用錢封住了所有見過他們的人的口。
不是他。
沒見過他。
他從來沒有出現在過這個地方。
巨額的數字能很好地收買人心。
記錄。監控。人的口供。
他在那裡的痕跡消失地一乾二淨。
鐘予也很用心地去收拾自己。
清洗的時候他很仔細。
穿衣的時候也很仔細。
身上的痕跡太過明顯。
那就衣服多穿整齊一點,領子扣到最高,袖扣也扣緊,吻痕和青紫都被遮蓋掉。
頸後的暗紅咬痕掩飾不過去。
鐘予對著鏡子,摸索著在自己的後頸上貼上了抑製貼。
嘴唇被咬破,鐘予用手撫上那道下唇的血痂。
他慢慢地……抿了下唇。
血痂粗糙,唇瓣摩挲起來帶來酥麻的癢意。
是她咬的。
……
屏幕亮起。
蘇藍發消息,說晚上要回來。
她的消息看上去就像是宿醉的人發的,語法倒亂,詞不達意,零零碎碎列了幾個名詞。
鐘予讀懂了。
他看著消息發怔。
晚上又要見到她。
她的吻又恍惚在眼前。
帶著巨大的不真實感,鐘予扶著欄杆下了樓。
做飯的時候,因為脫力,手還在發顫。
但沒關係。
做壞了也沒關係,多做幾遍就好了。
鐘予依舊做了一桌的菜。
都是她喜歡的。
晚餐的點,蘇藍帶著宿醉的頭疼進來,揉著太陽穴坐在他的對麵。
餐桌很長,她不容易發現他身上的細節。
鐘予藏起自己的情緒,一聲不吭地低頭用刀叉切食物,怕她察覺出端倪。
就算她並不怎麼關注他,但他隻怕萬一。
鐘予一直沉默地很好,直到出門的時候,像是不小心碰到了某處青紫,他沒撐住腿軟下去,一隻手扶住了他。
蘇藍攬著他的腰。
她遲疑。
“你……要不要叫醫生來看一下?”
語調帶著少有的關心。
她看著他,淡金色的眼眸倒映著他。
鐘予能看到自己怔忪的臉。
他想起……他的唇上,那道明顯的血痂。
他躲閃地偏過臉,匆匆推開她。
“不用了……謝謝。”
禮貌又疏離地拒絕。
像往常一樣。
他不能讓她發現。
就像其他不能讓她發現的事情一樣,鐘予把真相隱藏地很好。
她不知道,他很慶幸。
隻有夜色濃重的時候。
月色冰涼,思緒開始恍惚。
鐘予一個人坐在黑暗中,才會慢慢地,試探地,小心地,用手指探入衣領。
摸上肩後那道咬痕。
然後他才能知道。
那不是他臆想的夢。
……
恍惚的時候,他總需要一些確認。
就像……現在這樣。
高燒燒得他額頭滾燙。
枕巾柔軟,蹭著他烏黑的發,帶來細微的柔意。
月色朦朧。
鐘予摸著自己肩後的痕跡。
眼尾潮紅,似乎被發燒的溫度灼燙。
有什麼拉他入水,浸沒,沉沉,向水底墜落而去。
閉上眼前,他好像恍然看見了蘇藍的身影。
她的手撫上他的臉。
像那個時候一樣。
……
是夢的話,也沒關係。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