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後看了看時間,想著算了遊戲倒計時也快要到了,要不然乾脆湊合一下帶上十個新娘也行……
就在這個時候,她瞥見了一個旁邊路口被一群人簇擁著走出來的小少年。
花園裡的花像是一下子黯淡了許多。
他步子很慢,從花叢裡走出來,烏黑的發和極其白皙的臉,唇瓣嫣紅,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就這麼走進了她的視線。
就算隔著條看得模糊的絲帶,蘇藍也直覺地感覺到了他的好看。
蘇藍有點記不清,剛剛這個人在跟他們玩的那群人裡麵嗎?
然後,她的目光和他對上了。
漂亮的小少年微微地怔了一下。
正好後邊的一群人快追上她了,蘇藍趕緊三兩步走上去,在小少年身後跟著的人的驚呼之中隔著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
“就是你,你要做我的新娘了。”
她笑起來,眼睫彎彎地道。
任她拉著,漂亮的小少年怔怔地看著她。
一瞬不瞬。
他輕聲問,“你的……新娘?”
聲音清淩淩地,很好聽。
“對啊,你被我抓住了,你就是我的新娘了……”
說到這裡,蘇藍才反應過來,她應該是拉了個無關的人。
“啊,你不是跟我們一起……”
正好小少年後邊的人驚呼著上前,嘴裡喊著“少爺”“少爺您沒事麼”,急切地呼湧而上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卻還在望著她。
唇瓣微微抿起,像是玫瑰花瓣一般,顏色嫣紅。
人群互相熙攘,蘇藍撤開了點,沒忍住笑說了句不好意思,衝他擺了擺手,轉身離開回了花園裡。
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
夜色沉沉。
蘇藍盯著懷裡闔眼睡著的鐘予,她的手慢慢地順著他的頭發,神情複雜。
鐘予剛剛說,她讓他做她的新娘。
是指——這件事麼?
所以那個當初被她誤會抓到的洋娃娃一樣的小少年……
竟然,是鐘予。
而且鐘予,竟然把這件事情……一直記得。
蘇藍眸光起伏不定。
她撥開他臉頰側邊的碎發,順著繞到他耳後。
鐘予,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
懷裡的他濃密又纖長的睫毛像是鴉羽,鐘予的眼下仍帶著不自然的潮紅。
嫣紅柔軟的嘴唇略略腫著,還有著被她咬出來的傷口。
但像是感覺到了她的動作,他反而向前蹭了蹭,依偎似的離她更近了一點。
鐘予本來做著噩夢,但被她的氣息安撫下來,夢境慢慢變化,他又夢到了小時候第一次見到蘇藍的模樣。
笑容張揚的她從花園的小徑裡跑來,帶著漂亮的淺金色眼眸,笑起來揚聲說,他是她的新娘。
新娘。
當時的鐘予怔怔地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身側的管家傭人都趕來,急切地關心他有沒有事。
他靜了很久,隻是問了一句,那個人……是誰。
蘇藍。他們說。
這個名字被他得知的那一瞬間,鐘予念在舌尖,像是要把這兩個字細細碾磨,吞咽下去。
他記下了這一刻。
從這一刻開始,還很小的鐘予就喜歡她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一直。
一直。
一直喜歡她。
鐘予開始認認真真地想做她的新娘。
就算他知道,她可能早就不記得這件事了。
但他還是忍不住去偷偷關注她。
她喜歡的愛好,她的習慣,她對烹飪廚藝的挑剔……每一樣,鐘予都默默地去學。
她分化成了A,他如願以償地分化成了Omega,他安靜地,很安靜地追在她的身後,希望她看到他的時候,會有那麼一點喜歡他。
所以在快要成年前,鐘家的長輩給了他無數條伴侶的選項,鐘予抿著唇,輕輕搖了搖頭。
鐘予說,我隻要她。
他隻想做她的新娘。
長輩們歎氣,說她會接受,但她不一定喜歡你。
鐘予隻是安靜地垂著眼,一聲不吭。
他知道,就算她不喜歡他……也沒關係。
他能待在她的身邊,已經很好了。
畢竟他從小就那麼喜歡她。
那麼……那麼地喜歡她。
可如果她不要他了……
……
-
天光很亮。
胸膛劇烈起伏著,氣息急促,鐘予醒來的時候濕紅的眼尾還帶著淚。
他睜著眼,喘著氣,喉嚨裡還哽咽地厲害。
昨天的回憶一股腦全部回到了他的腦海裡,鐘予僵了一下,慌張地轉身。
“蘇藍……”
肩上的手臂收攏了一下,她淡淡的聲音傳來。
“你醒了?”
蘇藍正靠在床頭,看上去已經醒來挺久了。她已經洗漱完換了身衣服,就隻是坐在床邊。
她的目光很淡,注視著他,鐘予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
鐘予瑟縮了一下。
他無意識地咬了下唇,唇上傳來一陣刺痛感。
“……嗯。”
“你現在能起來洗漱麼?還是要我抱你?”
她問得很自然,但鐘予一下子就醒了,他有些慌張地縮進了被子裡,隻露出了小半張臉。
“我自己……我自己來……”
這麼一動,他才感覺到身上全是痛和無力,但鐘予還是默默拉高了一點被子,遮住自己燙紅的臉。
“我自己來。”他垂著眼,小聲地重複道。
心裡的羞意和痛意交織,鐘予已經不知道哪個更讓他混亂了。
她還是要走嗎?
那一點點的絕望,慢慢地擴大,將一切色彩都褪儘,心像是燒儘了的灰燼一般,風一吹,嘩啦啦地碎掉。
等到他全部洗漱完,慢慢地下樓,就看見蘇藍正好要出門。
邁著摩擦都酸楚的腿,支撐著無力的身子,鐘予垂著眼送她到門口。
他抿了抿還刺痛著的唇,眼睫低低地道,“你不想……吃早飯麼?”
他還想給她做一頓飯。
“先不了。等下有急事。”
蘇藍頓了頓,她看向鐘予。
玫瑰傷痕累累,衣領外露出的一截雪白的脖頸上有著好幾個暗紅色的吻痕,唇上還帶著殷紅的血痂。
蘇藍知道,他身上還有更多的痕跡。大腿,腰間,指痕遍布。
“好……我知道了。”
鐘予咬了下唇,眼睫又垂得低了點。
“蘇藍,如果……你以後還想吃我做的飯的話,你什麼時候……都可以過來。”
“你不想見我的話,也沒關係。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麼就好……”
這次他忍得很好,沒有哭。
鐘予不想她最後對他的印象還是掉著眼淚。
於是他仰起頭,努力勉強地露出了一個笑,彎了彎唇角。
撞進了她的目光。
蘇藍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
然後。
一個輕輕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明天晚上的宴會。”她說。
心跳重重地滯了一下。
鐘予已經被她的那一個吻弄懵了。
此時傻傻地看著她,“……什麼?”
“你不是說,想在宴會多見上我幾麵麼。”
蘇藍揉了下他的臉頰,毫不意外的,她手指磨蹭過的地方逐漸浮上了紅暈。
“明天晚上會有一個我會去的宴會,在西城。”
鐘予又傻傻地看了她一會兒。
宴會。
她在說宴會。
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她是什麼意思,漂亮的綠眸一瞬間眼眸亮了起來,鐘予驚喜地都有些結結巴巴,
“那我……我也可以去嗎?真,真的嗎?蘇藍……我也可以……”
他往前一步,但腿忽然一軟,被蘇藍及時撈住了腰。
鐘予身上疼又酸,但他開心地要命,克製住了眼淚,隻是急切地埋在她的脖頸側小心地保證道,
“宴會上我會很守規矩的,我不會跟你說話的,不會打擾你的,不會給你添麻煩……”
雖然他努力平靜地這麼說,但顯然鐘予的開心幾乎要溢滿了,彎起的眼睫都帶著快樂。
笑起來的玫瑰,美麗明妍極了。
像是整個夏末的美好,都給了他。
像是他得到了無價的珍寶。
蘇藍怔了怔。
鐘予靠在了她懷裡亂七八糟地保證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他的姿勢,他趕緊撤了一步出來,小心地站好。
鐘予束著手,規規矩矩地說,仰起紅暈遍布的臉來直直地看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起來乖順極了。
“蘇藍……”他羞得臉頰通紅,很小聲地說,“謝謝你。”
“我明天……會準時到的。”
“一定會的。”
他又能見到她了。
蘇藍頓了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揉了下他的頭發。
心裡有什麼變了。
就像是早上明明招喚她的公事十萬火急,她卻依舊坐下在了他的床邊,等他醒來再走一樣。
很不像她。
“到時候見,鐘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