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認錯人。
……可是為什麼?
如果不是深名朔也死於爆炸,墓底下空空如也,隻有幾套衣服和個人用品,赤井秀一都想秘密聯係自己的手下把那邊挖開來一探究竟。
不過也正因為是這樣的狀況,赤井秀一心中才會隱隱生出一股微弱的期待……他捏緊了手中的麵具,黑金色的硬殼頓時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嘎吱聲。
可赤井秀一置若罔聞,他伸出手指點在了青年的下頷上,輕輕往上滑動,落在唇上、鼻梁上……這張臉他之前已經檢查過不止一次,沒有任何問題。
不管這裡的原因為何,至少現在,赤井秀一想,他通過這張臉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朔也……”
梅克斯緊閉雙眼躺在床上,額頭上冒出的汗已經被擦去,可他的唇依舊蒼白,整個人,如果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赤井秀一感受著指尖冰涼的觸感,還以為自己眼前的是個實打實的死人。
不過幸好,還有呼吸。
赤井秀一注意到自己的失態,很快收回了手,轉頭去找安全屋裡放置的繩索,他知道醒來的梅克斯絕對不可能像現在一樣安靜,必須先想辦法禁錮住對方——
刷!
就在赤井秀一起身的刹那,他忽然感覺到背後傳來一股勁風,屬於狙擊手敏銳的危險雷達頓時滴滴響了起來。
他緊急向旁邊側倒,試圖避開,可還是被踢中了左腿,接著仰身往後鉗去,卻猛地撲了個空,反而在腰上感受到熟悉的勁風,赤井秀一立刻收回攻勢,這才堪堪躲過一腳,可惜對方似乎預判到了他的行動,幾乎封鎖住了所有可能逃脫的路線。
這和淩晨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清醒的梅克斯和虛弱昏迷的梅克斯,武力簡直差了不是一個量級。
赤井秀一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撲麵而來的壓製感了,那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氣息不斷刺激著他的神經,幾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告訴他——
會死的。
如果不做些什麼,是會死的。
梅克斯用胳膊抵住了男人的脖頸,另一隻手牢牢箍住對方的雙腕,腳也擠進了男人的雙腿之間,近乎密不透風地控製住了對方。
他麵無表情,眸色甚至還帶著幾分未醒的迷茫,不難推斷出剛剛的一切,都隻出自梅克斯的條件反射。
赤井秀一和他對視上了,在看到對方一金一紅的雙眸時,他的瞳孔微微一縮:“你……”
脖頸上加重的力道,讓赤井秀一陡然止住了聲。
同時在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下,他發現梅克斯暗紅色的右眼較之左邊暗淡無比,仔細一看就像是被什麼蒙住,遮蓋掉了原本的顏色一樣。
因為離得很近,赤井秀一甚至能感受到撲在麵頰上的熱流,青年微仰著頭,唇瓣幾乎貼上了他的下頷。
“啪噠”
越來越逼近的壓迫感傳來,赤井秀一沒拿穩,手裡的麵具刷掉了下去,落到了地麵上。
梅克斯聽到聲響,頓時偏頭看了過去,目光在觸及到那張眼熟的麵具時陡然睜大了眼睛。
赤井秀一聽到了他急促的呼吸聲,隨後青年就連眼圈也紅了起來,甚至完全顧不上繼續鉗製他……赤井秀一感覺脖頸猛地一鬆,緊接著,新鮮空氣大口湧入,嗆得他咳嗽了好幾下。
“梅克斯?”
赤井秀一喊了一聲,可惜沒得到回應,於是他轉了轉手腕,垂眸看向旁邊,很快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月白色的背影。
是梅克斯。
他不知為何蜷縮成了一團,正沉默出神地看向地上的麵具,眼睛也睜得很大,赤井秀一走過去,有些愕然地發現……梅克斯似乎是哭了。
雖然已經麵無表情,但他的眼尾紅紅的,還在啪嗒啪嗒掉著眼淚,就連右眼……右眼果然是戴了美瞳之類的東西,赤井秀一輕易瞥見了裡麵隱隱灼灼的金色,忍不住呼吸一滯。
不得不說,用這張臉沉默落淚,帶給他的衝擊感實在太大了。
哪怕赤井秀一知道現在站在麵前的不是深名朔也,而是梅克斯,此時也忍不住想伸出手,然後將對方狠狠攬進懷裡。
可惜他不能。
“是因為麵具?就因為我看到了你的臉?”
赤井秀一移開視線,他之前從各種成員口中打聽過梅克斯的事情,所以清楚沒人見過對方麵具底下的真容……也許隻有琴酒見過。
以對方那種性格、再加上梅克斯現在的表現,他不難推斷出大致的實情——
琴酒不允許他在外麵、或者在其他人麵前摘下麵具。
這是個有趣的命令,梅克斯又不是毀容或者醜陋到難以入目,更不是什麼在逃通緝犯,這種行為靠一句“占有欲”完全說不過去……琴酒在怕什麼?
或者說,他到底在擔心什麼?
結合著麵前這張熟悉的臉,赤井秀一覺得,他幾乎要猜到真相了。
而且這個真相,讓他心中產生了一絲微妙的驚喜和期盼。
赤井秀一不敢壓上全部,但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都願意試一試……反正也不會有任何損失,不是嗎?
更何況,這還是個能迅速搭上梅克斯這條線的捷徑。
“我認識琴酒,但我可以不告訴他……”
“梅克斯,隻要你不說,我也不說,沒人會知道這件事。”
赤井秀一撿起麵具,注意到青年的視線一點點順著他的動作移動,他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摩挲著麵具的塑殼,聲音低沉,循循善誘,“怎麼樣,想讓我幫你保守這個秘密嗎?”
梅克斯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隻靜靜地看過來。
赤井秀一能感受到對方的視線從麵具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似乎是在細細評判他這句話的可信度。
於是赤井秀一聳了聳肩,“當然,你可以選擇不信,甚至可以在這裡直接殺了我,不過在你醒來之前我拍過幾張照片……我想,總會有人對'梅克斯'長相感興趣的,你說是嗎?”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赤井秀一在賭,他在賭梅克斯對琴酒命令的重視程度,雖然這多多少少讓人覺得不爽,但現在唯一能控製梅克斯的,的確也隻有“琴酒”這兩個字的威力了。
……
事實證明,赤井秀一的猜測是對的。
就在他轉身裝作離開的時候,梅克斯忽然攥住了他的衣角。
赤井秀一偏頭看過去,發現青年抿了抿唇,神情非常慎重,緩緩衝他點了點頭。
這是答應的意思。
但赤井秀一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卻沒有半分欣喜。
畢竟他知道,這樣答應同樣意味著對方的確如同傳言所說,非常非常在意琴酒,甚至在意琴酒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命令……
不知為什麼,赤井秀一忽然就想起了那些被組織裡成員編出花的情人關係,想起他們同進同出還入住酒店的各種流言,眼神不由微暗。
——都結束了,他會讓這一切都結束的。
無論梅克斯究竟是不是深名朔也,隻要頂著這張臉哪怕一秒,他就不會也不允許讓對方和琴酒扯上更多關係。
“聽著,梅克斯,我的幫助可不是免費的……我有自己的目的,”赤井秀一盯著梅克斯一金一紅的眸子,緩緩壓低聲音,“再過幾天我就能得到代號——”
“到時候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