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這個空當,五條悟掏出打火機——這是夏油傑隨身帶在身上,給硝子點煙用的打火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摸走了。
“悟,住手!”
嗒的一聲,五條悟的咒力卷住打火機上的火焰,將火焰引進自己的身體內部,又不許火焰蔓延至皮膚表麵,很快,少年的內裡便被徹底點燃,五臟六腑傳來從未體驗過的疼痛,隨後,所有的感知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呼吸困難的痛苦。
啊......因為肺被燒成碳了啊。
與此同時,女巫的內臟開始恢複生機,不久後,心臟也開始微微跳動。
夏油傑咬住牙,用儘全力爬向五條悟,並召喚出咒靈去扯五條悟的身體,混亂中,五條悟轉過頭,對他笑了一下。
他張開口,發出氣音:“很,公平吧,傑?”
“......”夏油傑咬牙:“你想讓我感到痛苦的話,你已經成功了,悟。”
看著五條悟這幅樣子,他的心臟像刀割一樣難受,是手腳折斷的痛苦遠遠不能相比的。
一旁的少女滿臉震撼,神情中卻透出一點微妙的喜色,她忽然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扶了五條悟一把。
這一下很輕,五條悟甚至還有餘裕看清她的動作,隨後,他的後腦勺輕輕磕在解剖台上,頸椎發出一聲斷裂的脆響。
“......”
夏油傑瞪大眼睛,“悟?”
水係咒靈蛇一樣卷上去,立刻撲滅了火焰,又將多出的水分吸走,讓五條悟平躺在地上。
幾秒種後,夏油傑的目光轉向少女,眼裡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一條藤蔓猛然纏繞住少女的脖子,將她硬生生從地上拔了起來,砰地砸在解剖室的天花板上。
砸了一邊還不夠,緊接著就是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似乎是要把這個家夥砸成肉餡才肯罷休。
五條悟嗓音沙啞的喊了一聲:“傑。”
這聲呼喚成功轉移了夏油傑的注意力,夏油傑連忙應道:“悟。”
五條悟罵了句臟話,“真是,疼死老子了......”
少年焦黑的內臟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隨後是胸前的傷,有點棘手的頸椎也在緩慢複原。
夏油傑將頭埋在他的肩上,低聲罵道:“讓你逞英雄,活該。”
“你要哭了嗎?”
“想得美。”
被丟在地上的少女滿身是血,她看著五條悟逐漸恢複正常的身體,滿臉的難以置信:“這怎麼可能......”
鬼的身體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說明剛才的獻祭不是假的,那這個少年又是怎麼回事?!
而此時的女巫,已經隻差一截舌頭了。
夏油傑深深吐出一口氣,從五條悟身上撐起身體。
他的目光落在了五條悟掉在地上的匕首上——那上麵還沾著五條悟的鮮血。
少年語氣冷漠:“醜寶,去,把匕首撿過來,然後把它的牙齒按回它嘴裡。”
......
「副本《無名女屍》已通關,請各位玩家有序離開副本。」
周身的空間晃了晃,隨後,生得領域褪去,他們終於回到了一開始的電影院。
少女一瘸一拐地站起來,正打算悄悄離開,一條藤蔓卷住了她的腳腕,少女低下頭,隻看到一張綠油油的臉。
是夏油傑的“沙魯”。
再一抬頭,五條悟擋在她麵前,一邊套上夏油傑的大衣一邊打招呼道:“喲,好久不見,確實有出息了不少嘛。”
殘留在皮膚表麵的血染紅了衣服,但五條悟看起來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
少女抽了抽嘴角,“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離開了生得領域後,少女的話語變得磕磕絆絆,仿佛並不熟悉人類的語言。
五條悟稱讚道:“你的氣息隱藏得很好,從進入電影院開始,這裡就到處都是乾擾我們感知的小咒靈,以至於我沒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你,等進入你的生得領域之後就更難辨彆了,但現在,我可不會再認錯。”
沉默半晌後,少女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進入生得領域的時候開始就覺得奇怪了。‘那家夥’並不是這麼不謹慎的人,既然他說過已經‘妥善安置’密室逃脫的咒靈,你就不可能肆意拉普通人進入生得領域,不然這裡早就出事了。”
少女:“......”
它忍不住狠狠嘁了一聲。
就像這家夥猜測的那樣,他被夏油教祖放生的時候被迫立下了兩個“束縛”,一是不可以擅自離開電影院,二是不可以拉非術士進入生得領域,期限為一個月。
——抱歉啦,雖然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咒靈,但我的伴侶不許我惹事,所以你也老實一點吧。
那個笑眯眯的狐狸眼,跟這個揍過他一次的黑發少年長得一模一樣,連身上的氣息都完全一致,導致它現在看見眯眯眼就想發狂。
這些天來,它隻能通過吞噬電影院中的詛咒壯大自身的力量,並通過看電影學習製造更多令人絕望的副本,要不是因為那兩個“束縛”,它早就已經拉電影院的老板和客人玩遊戲了。
五條悟蠢蠢欲動地轉動手腕:“再加上女屍的頸椎莫名其妙地斷了,我就更覺得奇怪了。那個時候我跟傑在走廊上打喪屍,留在女屍身邊的就隻有你,你就是趁那個時候對女屍的頸椎動的手。”
對頸椎動手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對人類而言——那裡太致命了。
五條悟動了動脖子,似乎還能感受到頸椎斷裂的酸爽感覺。
“上次傑還嫌你不如玉藻前厲害,現在他總算真正中意你了。”
夏油傑靠著椅背坐在觀眾席上,聞言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嘴角的血跡已經微微乾涸。
少女猛然變形,化成一道猙獰的鬼影衝上天花板,然而天花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巨大的鬼臉,鬼臉悲傷地哭泣著,帶有強烈腐蝕性的液體大滴大滴地掉落,密室逃生咒靈左躲右閃,轉眼便被夏油傑的咒靈軍團包圍住。
五條悟笑嘻嘻道:“彆這麼抗拒嘛,你們以後可是要朝夕相處一輩子的。”
咒靈尖叫道:“休想!休想!”
白發少年揮起一拳砸在它臉上,頂著硫酸雨給了它一頓愛的毒打,生得領域還在冷卻期的咒靈憤怒地咆哮幾聲,聲音卻逐漸弱了下去。
它開副本是很厲害,但相對的,正麵戰鬥完全不行。
五條悟拎兔子一樣把它拎起來,丟給了“沙魯”。
他走回夏油傑身邊,強行捏開他的嘴巴,看了看裡麵:“下手挺乾脆嘛,自虐狂魔。”
夏油傑挑起嘴角,混不在意地朝他一笑,卻無法向平時那樣用語言反擊回去。
五條悟鬆開他的嘴巴,問道:“怎麼樣?還能走嗎?”
夏油傑點了點頭,想要站起來,五條悟默契地扶起夏油傑的身體,夏油傑便用完好的那隻腳撐著身體,一步一步往外走,就這麼走了幾步後,五條悟忽然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他打橫抱起來。
“小心點,手腕彆碰到我,不然有你疼的。”
“......”
其實,他也是可以依靠咒靈來更有效率地移動的。
暫時說不了話的黑發少年抿了抿嘴,什麼也沒能說出來。
嘴巴裡空空的,全是血腥味,好惡心。
五條悟冷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你沒嘴的時候倒是挺可愛的嘛,罵你也不回嘴。”
夏油傑:“......”
廢話,如果這種情況下還能回嘴,那就隻有他忽然領悟了反轉術式這一種可能吧。
他用自己的額頭輕輕砸了一下五條悟的腦門,五條悟嘶了一聲,抱著他大踏步走出電影院。
外麵已經拉起了警戒線,他們一出來,就有輔助監督喊道:“他們出來了!”
高專的人果然已經到了,但由於裡麵的咒靈是特級,誰也不敢貿然進入,一直在等他們自己出來。
家入硝子和一隻劉海狐狸也早已等在了外麵。
看到五條悟和夏油傑一身是血的樣子,家入硝子連忙迎了上來,五條悟彎腰將夏油傑放進救護車中,讓他躺平,家入硝子跳上車,迅速查看了一下夏油傑的傷勢,震驚道:“你們是怎麼搞成這個樣子的?”
她跟這兩個家夥同期兩年,還真的沒有見過這種慘狀。
五條悟強行捏開夏油傑的嘴巴,給家入硝子看了看,沒好氣道:“這有這裡呢。”
家入硝子的表情頓時變得無法用語言形容,一旁的輔助監督也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這兩個最強,平時囂張得滿東京橫著走,結果今天,夏油傑斷手斷腳,連舌頭都沒了,五條悟看起來好好的,但看他胸前的出血量,受的傷也絕對不輕,而且不知道是不他們的錯覺,離得近了之後似乎還能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
要不是已經學會了反轉術式,五條悟這家夥,估計也隻能一起躺在這裡了吧?
夏油傑很想說不必擔心,這是他自己乾的,但奈何沒嘴,五條悟又不願意幫他解釋,於是隻能在家入硝子複雜的目光中乖乖接受治療。
“五條,這裡有輔助監督幫忙就好,你下去休息吧,車上太擠了。”
“哦。”
五條悟二話不說地跳了下去,另一個輔助監督走上前,問道:“五條君,那個,不是說裡麵還有個受傷的普通人嗎?但我們找不到其他非術士。”
“啊,那個啊,是咒靈假扮的,已經被我們乾掉了。”
“原來是這樣......那就好,電影院的老板和售票員都已經去避難了,其他來訪的客人也被我們勸離了。”
白發少年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輔助監督知道他不耐煩應付這些,說明了情況就很快離開,去電影院裡收拾殘局去了,五條悟抬眼看了一圈,徑直走向夏油教祖的方向。
夏油教祖套著劉海狐狸的殼子,安靜地抱著對話牌站在樹影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電影院特意安排在這裡的大型毛絨玩具呢。
“喲,你是怎麼跟硝子解釋你的身份的?”
劉海狐狸舉起對話牌:「她聽灰原說起過我。」
“哈,也是,當初遊樂場副本的時候灰原和七海也在嘛。”
以灰原那個跟誰都能聊上幾句的開朗性格,回去之後跟硝子講了那天的見聞也很正常。
那邊的救護車上,家入硝子問夏油傑:“怎麼樣?能說話了嗎?”
夏油傑清了清嗓子:“好像沒問題了。”
就是好腥,他現在滿嘴都是血腥味,惡心程度不是平時吐了點血的情況可以比的。
於是家入硝子改而查看他的手腕,沒好氣道:“你們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哈哈哈......說來有點複雜,不過這是我自己弄出來的。”
他跟硝子粗略地講了一下裡麵發生的事情,當然沒有提他跟五條悟吵架的部分,隻說是為了速通副本才選擇了這樣的方式。
家入硝子評價道:“嗬,不愧是你,對自己的下手可真夠狠的。”
就那個切口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毫不猶豫手起刀落出來的。
夏油傑無奈道:“彆取笑我了,硝子,我已經充分意識到了舌頭的重要性......咳,咳咳咳咳咳!”
一旁的輔助監督連忙擰了杯水,讓他漱口。
“這次可真是太危險了,夏油君。話說這種事情,交給有反轉術式的五條君不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嗎?有反轉術式的話,應該就能很快恢複傷勢吧?”
家入硝子眉梢一動,沒有說話。
夏油傑歪頭吐出嘴裡的血水,道:“有反轉術式不意味著他不會痛,無論多強,受傷的時候還是會痛的,因為他比我多會一個反轉術式,就讓他承擔全部傷害,這不是很過分嗎?”
輔助監督一愣,連忙道:“抱歉,我沒想到這些......”
夏油傑擺了擺手,表示他不要放在心上。
會反轉術式的人本來就沒有幾個,有這種誤會也很正常。
悟那個家夥,因為無下限的特殊性,從小到大幾乎都沒怎麼受過傷,那家夥親口承認過這輩子打他最多的是體術課的夏油傑,不用想也知道耐痛能力不太行。
內臟燒毀、無法呼吸的痛苦也不知道是怎麼挺過來的,還有最後斷頸椎那一下,夏油傑想起來就覺得心驚肉跳,後怕得不行。
但凡換了個人,那兩下都足以致命,咒靈這次也算是踢到了鐵板。
……今天,果然還是得好好補償悟才行。
畢竟今天的亂子,可都是他的臨時起意造成的後果。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道:“嗯——這邊的骨頭傷得好像更重一點啊,不是同一個人下的手吧?”
她了然道:“嗯,我懂了,更重的這邊是你自己打的。”
“嗷嗚!硝子,輕點!”
遠處的樹蔭下,五條悟支著腦袋,沒好氣道:“能出聲了,看來是嘴巴回來了。”
聽這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應該是沒有大問題了。
劉海狐狸舉牌:「安心,笨蛋生病好得都很快。怎麼樣,特級咒靈完整版的強度,你們還滿意嗎?」
“滿意。這種必須按照規則才能破局的東西最惡心了。”
五條悟瞥了劉海狐狸一眼:“話說回來,我跟那家夥之間的事情,你倒是沒有告訴傑嘛。”
夏油教祖舉起對話牌,畫了個可可愛愛的卡通狐狸,附上一個賣萌般的問號,表示自己的疑惑。
五條悟說:“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全都聽見了。我特意去西蘭花神樹裡找他談那件事,就是讓你早日看透那家夥的真麵目。”
夏油教祖:“......”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啊,未成年貓貓俠。
劉海狐狸歎了口氣,“你們那天是認真的?”
五條悟道:“他是認真的,所以我也是認真的。拜托,我才16歲,可不打算沒成年就被那家夥抓去融合掉哦。”
“......”
劉海狐狸似乎都陷入了莫大的煩惱當中,五條悟戳戳他的肚子,追問道:“說啊,你乾嘛不跟傑告狀?”
其實已經告狀了的劉海狐狸隻能回答:“傑君至今什麼也不清楚,是因為悟跟悟君在保護他吧?保護青春期小鬼脆弱的心靈。”
“......”
“其實,我覺得你們對傑君的保護太過了,小時候的我其實並沒有那麼脆弱。”
苦夏時期的夏油傑,即便痛苦到那個樣子,也很努力地掙紮了一年多呢。
然而他話鋒一轉,語氣裡帶了點自嘲的意味:
“但仔細想想,我又怎麼知道究竟什麼才是正確的呢?既然如此,起碼要做到不拖你們的後腿。”
“我說啊,傑。”
五條悟伸展大長腿,有點苦惱地開口道:
“你確實是笨蛋沒錯啦。但是五條悟的決定就一定是對的嗎?質疑自己的判斷,覺得‘五條悟’就一定比‘夏油傑’正確,傑,你不是這種沒自信的家夥吧?”
“......”
“提起正論和大義的時候,你不是很理直氣壯嗎?”
白發少年笑著揶揄道:“這段時間,你是被那家夥狠狠pua了嘛?”
“……”
夏油教祖不禁笑出了聲。
這個小鬼,居然已經知道pua是什麼意思了,真是活學活用。
五條悟沒好氣道:“我的傑就又自信又固執,你看,他都變成那副德行了,還不覺得自己有錯。”
他這邊可是氣得血壓都高了。
夏油教祖笑著歎息一聲,心情複雜道:“嘛,隻會給你添麻煩,真是抱歉了。”
“傑。”
“嗯?”
五條悟幽幽道:“你去買兩個測血壓儀,一個給我,一個給那家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海狐狸爽朗地揉揉五條悟的頭發,笑著道:“今天也辛苦你了哦,貓貓俠。小小的劇透一下吧,傑君給你準備了一個surprise,當然,我也為他的surprise添了把火呢!”
“貓貓俠是什麼啊,聽著就好智障......話說添了把火,這句話怎麼這麼奇怪?”
“哎呀哎呀,這可是在誇你呢,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