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回了山莊之中,此時正是午間,陽光愈發燦爛,照在雪地上,明晃晃刺著人的眼睛。
這種天氣,眼睛最易被刺傷,周奶娘一路上細心遮擋著裴澤眼睛,回了正院,眼看著要進屋門時,裴澤旁光一瞥,立時著急了:連日以來被侍女們修修補補,幾番修整後較之頭一次出現不止精致了一倍的雪人一家耐不住陽光照射,身軀縮小了許多。
掙紮著從周奶娘懷中下來,裴澤小跑到雪人一家跟前。正在此時,雪人麵上充作眼睛的黑色雲子從眼窩中掉落出來,滴溜溜滾在地上,成了個盲雪人。
“叔叔的雪人瞎了~”裴澤嘴一癟,立時就要哭。要知道,方才他在車中數著家中人事時,可是把這些雪人也算進去了。
誰知一回家,眼睜睜看著雪人就要沒了。
正在傷心,一道黑色身影從旁跳出,在雪人們上麵幾個起躍,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雪人一家徹底沒了原本的形狀。裴澤的滿腔傷心還沒醞釀出來,就被轉化為對小貓的怒火,卻因對方身形實在靈活,以他追不上,落得氣喘籲籲,最終放棄為下場。
兩方追逐之時,侍女們就緊張地隨在裴澤身側,生怕他跌倒,而小貓則輾轉騰挪,越過障礙時還真有幾分馬的靈活矯健模樣,顯得“小馬”這個有幾分胡鬨的名字十分貼切。
待裴澤終於放棄,小馬邁著如往常一般不緊不慢,優雅意味十足的步子在廊下散步,時不時還回頭睨一眼裴澤,眸中儘顯驕傲之色。
裴澤連番受挫,先前被壓下去的委屈勁兒再次泛起,淚眼朦朧向明棠求助,說話時聲音猶帶幾分哽咽,指著小馬:“它欺負我,還欺負雪人!”
明棠沉了臉,嚴肅應答:“彆怕,嬸娘幫你欺負回來。”
於是,及至午時,用飯的時辰,小馬溜溜達達到了自己的用飯地點,卻見原本會定時出現食物的小盆中什麼也沒有。
那一刻,它純黑的貓臉上似乎具象化地呈現出了“疑惑”這個表情。
裴澤用著飯,不忘關注小馬那邊的情況,見它正焦急地在食盆前轉圈圈,時不時短促地叫幾聲,不由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吃著飯,過了片刻,又開始心疼,嘴裡嘀咕著:“大人不與小馬過。”十分大方地將自己的魚丸分給小馬,氣哼哼道,“以後要是再鬨我,就真的沒有飯吃了。”
一人一貓,迅速和好,生動形象地向裴家眾人展現了何謂人與動物的和諧。
彆院中的生活,極為閒適,然而畢竟京城才是家中。先前因降雪路難行,裴夫人已將回京計劃推遲。如今接連晴天,城中燕王妃都著人到城外寺中為孩童祈福,可見道路已經通行,再加上穆藍那意有所指的話,裴夫人立時便定下回京之事。
來時迅速,歸京也迅速,一行人離開彆院之時,明棠頗有些不舍:回京城之後泡澡就沒這麼方便了。
馬車自東門而入,城中如今已是隻能偶見殘雪,便已恢複了以往熱鬨熙攘的模樣。過往行人不絕,絲毫看不出前番大雪讓京中有些人家很是遭了些罪。
她們不在家這些時日,府中日日都有細心清掃,房中一應物事悉如往日。
裴夫人在靜華堂中坐定,卻沒有要休息的意思,而是稍待一時,聽人稟報:“城中確實有些不怎麼好的傳聞。說是裴家之人在降雪時卻在城外彆莊,城中大戶紛紛賑濟,裴家一毛不拔,為富不仁。”
流言無稽,裴夫人竟是聽得想笑:“京中之人如今便隻會使這些小兒手段了?”這樣一戳就破的謊話,也明晃晃向外傳播。
唯一的效用,興許是讓裴家人心緒不佳幾日,倒是阿鉞,應已知道了此事,不應放任到現在才是。
待得晚間,裴鉞歸來,見母親詢問,果然點頭:“我是已知曉,不過是想查一查是誰做的這樣事。如今已有些眉目。”
這人選卻讓裴鉞覺得有些奇異:竟是晉王妃父族張家放出的消息。
裴家與張家素來無甚來往,裴鉞亦不知張家為何做出此事,但張家既然出手,裴鉞自也不懼。今日既已確認謠言源頭,已吩咐人去壓製。
於裴家而言,這並不算大事,裴鉞並不在意,隻要把握好澄清流言的度就好。眼下他心中所存,遠有比這更要緊的事:“未來一段時日,我應是要常在皇城值守了。陛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