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驚弓鳥 原來你最怕這個。(1 / 2)

破繭 曲小蛐 13435 字 10個月前

第一場籃球賽結束那天, 剛到晚上,新德中學的論壇首頁就已經飄紅了一大片高樓帖。

堪比去年遊烈入學盛景,熱鬨空前。

十一月中旬, 北方開始供暖, 但水龍頭裡的水還是冷的, 掬一捧到臉上, 冰涼沁骨,醒腦提神。

夏鳶蝶晚自習一犯困或者煩躁, 就來洗手間這樣“醒神”。

但今天好像沒用。

“幸虧電視台是錄播, 不是直播啊,”兩個女生結伴從她身後過, “不然就今天這一罵和這一架, 估計得在新德中學載入校史了。烈哥也是牛逼,我第一次見人用這麼神顏的臉罵這麼狠的話。”

“丁嘉致活該,你見沒見對麵校領導老師全都懵了?那表情給我樂的。”

“哪止他們啊, 同校兩年了, 我頭回知道烈哥會打架, 還打這麼狠呢。不過那句我們班的人可真他媽帥,好想也做他們班的人哦。”

“小妞你說清楚, 是想做他們班的人, 還是做他的人啊?”

“去你的哈哈……”

兩個女生出了洗手間, 聲音也遠了。

噴濺的水龍頭前。

摘下眼鏡的少女再次掬起捧水, 闔上眼,把臉埋進了冰冷的掌心裡。

夏鳶蝶一閉眼就回到了那片籃球館裡。

戾意像撕破了少年清驁冷漠的外皮。往日裡他薄薄的眼尾處總垂著漫不經心的懶怠,偶爾是不明顯的笑意,但那刻一丁點熟悉都找不見了,所有人看著他單手把人死死摜在反光如水的地板上, 揮下的手臂緊繃如拉滿的弓弦,冷白裡透出逼人的淩厲。

大概都被嚇住了,第一時間裡前排竟沒有一人想起起身。

夏鳶蝶不是嚇,是驚。

莫名的,持久的,難以遏製的顫栗。

像是在炙熱的盛夏吞咽寒冰,一種叫她引以為傲的理智和清醒都在熾熱裡凍斃的極致的刺激。

於是不知誰的尖叫過後,人影幢幢,喧囂沒頂,隻有她坐在原位一動未動。

她一直盯著那張薄怒難消的側顏。

直到那人察覺,在那片因他而嘈雜鼎沸的混亂間,在擁擠的人潮裡,他回過頭頸,是她虛化的視野裡唯一的清晰。

那雙漆黑的眼睛望著她,終於一點點褪去怒意,還以清明。

他薄唇無聲動了下。

[……走。]

如同一場大夢驟然驚醒,夏鳶蝶記得自己起身都狼狽,離開前的背影一定更倉皇如驚弓。

他那時見了,不知道會嘲笑還是失望。

“嘩啦。”

沁涼的水再次捧上臉頰。

少女久久埋身下去。

……

夏鳶蝶回到教室時,班裡正吵鬨。見到她進來,前排倒是一下子就安靜了不少,原本聚在桌位旁的全都回去了,效果仿佛她身後飄了個老苗。

但她對此沒什麼反應。

和往常一樣,夏鳶蝶安安靜靜回了座位。

喬春樹小心翼翼觀察她表情:“你沒事吧,小蝴蝶?”

夏鳶蝶頓了下,仰起臉,鏡片後眼角如往常柔軟彎垂:“沒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喬春樹點完頭,想起什麼:“你不用擔心,我幫你盯著論壇呢,大家基本沒有議論你的,都是在說烈哥和丁嘉致。就算有提起,也都是幫你罵丁嘉致不是人的。”

“嗯。”

“額,你好像真的不擔心?”

“……”

夏鳶蝶拿筆的手微微停了下,她歪過頭笑:“遊烈沒出手的話,可能需要擔心一下,但他在學校裡威望很高吧,他那樣說了,學校裡應該是不會附和丁嘉致的。”

喬春樹似乎有點呆滯。

“怎麼了?”夏鳶蝶輕聲問。

“沒怎麼,就是覺得你冷靜得……怪可怕的,”喬春樹半是玩笑,拍她肩膀,“這種時候了還能這麼理智思考,你數學能考148我是一點都不奇怪了。”

夏鳶蝶默然。

筆尖再在紙上遊過一行後,終於還是停了下來。

“他怎麼樣了。”

“…嗯?”

喬春樹回過頭,看見少女低垂著的睫毛,細長柔軟地搭在她白皙的眼尾下。這個問題好像隻是她隨口的一句無心之言。

直到她疑問,夏鳶蝶微微啟唇,卻沒聲音出來,似乎是在猶豫要不要重複。

然後喬春樹就恍然:“你是問烈哥啊?”

“嗯,學校論壇裡有人說嗎?”

“有啊,不過多數是猜測,”喬春樹回憶了下,皺眉,“都說這次當著市裡領導和電視台采訪,鬨得太大,雖然情有可原吧,但估計沒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最輕得是個通報批評。不過這也就是在咱們新德,還有的商量,要是換了所公立早就勸退起步了。”

“……”

教室裡如常吵鬨,卻無端叫夏鳶蝶覺著煩躁。

她捏了捏筆身,又迫著自己寫了幾行,才抬了筆尖:“那他是直接回家了吧,一晚上都沒見他露麵。”

“哪啊,”喬春樹哭笑不得,“有校籃球隊的說了,替補上場後,烈哥就被叫籃球館外麵開始挨訓了。要不是百度一下都知道他爹現在正在省外巡查子公司,估計今天叫家長是免不了了。”

夏鳶蝶不由得蹙眉:“訓了半下午半晚上?”

“教導主任氣壞了嘛,他這笑麵虎都難得發火了,直接罰了烈哥操場20圈呢。”喬春樹嘖嘖看表,“可憐的,也不知道這個點跑完了沒。二十圈是人跑的嗎,這跑下來不得直接抬上救護車啊?”

喬春樹剛同情完,就發現身邊陰影罩下來了。

她意外回頭,看著起身收拾東西的夏鳶蝶,不由懵了下:“小蝴蝶,還一節自習呢,你乾嘛去?”

“教室裡太吵了,”女孩回過頭,彎著眼角笑得溫軟無害,“我還是去閱覽樓上自習吧,之前找老苗批過的次數還沒用完呢。”

“哦,”

喬春樹本能覺著哪不對,但還是點了點頭,“行,那你去吧。”

夏鳶蝶簡單而快速地收拾完,單肩拎上包,轉身往外走。

踏出教室,她唇角抿平下來。

-

興許是最近幾天有正式比賽的原因,今夜的籃球館內依舊是燈火通明。

夏鳶蝶提著書包,腳步安靜地踏入館中。

進來前她去側門看過了,球隊通道入口有值守崗,夏鳶蝶就繞回了白天進場的觀眾入口。這邊隻能上觀眾席,最前排也被欄杆和比賽場分隔開,從觀眾通道出來後,她也隻能沿著欄杆往館裡走去。

籃球館場中隻剩下校籃球隊的人在做投籃練習,集中半場,離著近的有隊員餘光掃到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就轉過來。

“同學,不好意思,我們訓練不對外開放……”

那人沒說完,忽然被旁邊人拽了下衣服。

兩人附耳不知道說著什麼,夏鳶蝶正遲疑是要走還是要問時,就聽方才那人直回身笑了:“噢,你是找人是吧?往裡走,在頭上那兒呢。”

“……”

夏鳶蝶有些意外,第一反應幾乎是對方認錯人了。

但順著那人手臂抬起的方向,她踮腳望去,就看見場邊的一條教練區休息長凳上坐著兩人,其中一個看著身量修長,與遊烈十分相近。

隻是隔了半場,看不分明。

夏鳶蝶轉回來:“謝謝。”

她朝欄杆外,他們的場館地板示意了下:“我可以直接進去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下邊好像沒有能給你踩的東西,”對方四處轉了一圈,“要不你從球員通道進吧,我去給你說一聲。”

“不用麻煩了,能進就行。”少女輕聲。

“?”

那人沒來得及反應,隻看見女孩將書包放到欄杆旁,摘下眼鏡掛到書包內角。她低頭揪起校服裙擺,隨手又利落地打了個扣,叫裙邊緊貼在她腿上。

然後少女背握欄杆,盈盈一躍,並腿側翻——

很輕的一聲悶響,女孩屈膝卸力,就跳落到館裡的木地板上。

“啪,啪,啪……”

場內被遺忘的籃球不知從誰手裡落地,滾向一旁。

夏鳶蝶勾下書包,回過身時,正對上校隊裡有幾個人還沒回過神來的驚訝或呆滯的神情。

“謝謝。”夏鳶蝶朝為首那個點頭,拉下裙擺,到儘量與長襪接近,她才直起身,自覺繞著場邊往儘頭走。

身後校籃球隊的隊員聲音低低飄回來。

“靠,好帥一學妹。”

“難怪遊烈和丁嘉致能為她打起來,確實,咳,不一樣。”

“小爺八百年沒動的芳心,被她下來那一下踩得撲通撲通亂跳。”

“彆不要臉了,高二那大少爺就在頭上呢,你要不去跟他比試比試,看看人家學妹能不能看得上你?”

“……”

夏鳶蝶終於走到場館的儘頭。

身後校隊的人聲音遠了,模模糊糊的,隻剩一種球鞋擦地與籃球撞擊的背景音。而在她視線裡,長椅上的遊烈又是另一副……她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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